2002年1月25日星期五

扁護照「加註」的三重反智

自從陳水扁上台﹐寶島「怪潮迭起」﹐目下護照加註「台灣」一事雖似機關算盡﹐就中三重反智意味﹐為政策「非驢非馬」﹑「去智慧化」又邁進一步。

扁曰﹕護照加註英文「台灣簽發(Issued in Taiwan)字樣﹐「一如貨物印上台灣製造」商標而已﹔然而﹐政治商標與「女人街商標」不同﹐得依從國際慣例﹐為「國號」塗抹胭脂無疑不倫不類。按「國號註釋法」﹕

一為「首都法」。像剛果盆地曾被法﹑比﹑葡三國瓜分﹐後來葡屬剛果併入安哥拉改稱卡奔達﹐前兩者則同以「剛果」為獨立番號。國際社會為茲識別﹐一度稱前比屬剛果為「剛果(利)﹐前法屬剛果為「剛果(布)」。此註釋乃「合法」的。如今護照加註的「台灣」﹐是政治名詞還是地理名詞﹖日後會否有「澎湖簽發」的「中華民國護照」獻世﹖

二為「闡述法」。像馬其頓脫離南斯拉夫獨立後﹐由於希臘擔憂該國號與國內同名省份混淆﹐前者只得委屈地以「前南斯拉夫的馬其頓共和國」示眾。就是台灣加入世貿﹐亦以「台灣﹑澎湖﹑金門﹑馬祖關稅區為名﹐闡明「關稅區」性質。如扁所言欲為外國海關分辨中國大陸與台護照云云﹐則加註「現在有效管轄台灣﹑澎湖﹑金鬥﹑馬祖的中華民國政府簽發」﹐更能達意。

在嚴肅的國際概念上「別抒心裁」﹐以刻意模糊化來達到毫不模糊的目的﹐卻托「釐清概念」之名而行﹐既貽笑大方﹐又露出尾巴﹐實在是一種概念反智。

「國號」是政治符號﹐列於憲法第一條﹐衍生的內容﹐都由憲法詳述。「國號」居護照封面﹐地位超然﹔至於何處簽發﹐卻無法律賦予的衍生含義﹐只屬旁枝末葉的技術問題。

「國號」與護照簽發地點的地位有極大差異﹐並列兩者於護照封面﹐也許是魚目混珠的小智慧﹐卻是倒顛行政的大反智。以此推之﹐阿扁亦可「建議」把台灣護照承印商林水木有限公司的寶號及地址﹐以金漆燙於護照封面﹐則保證此護照在世上更獨一無二﹐「另類化」的原意發揮得更淋漓盡致。

從扁口推敲又悉﹐兩岸護照就設計﹑顏色﹑徽號﹑內容﹑厚薄﹑分量都大相徑庭﹐卻「容易」為人混淆﹔但只要加一行「台灣簽發」的蠅頭小字卻神跡頓現﹐馮京馬涼立刻分道揚鑣。可見扁邏輯中﹐「台灣簽發」蘊含意象無限﹐更突破科學定律﹐把肉眼能辨的物理差異一概比下。

這種精神反智﹐是很可憐的。可惜定義學一絲不苟﹐政治學一葉知秋。台灣貨品不妨隨便印上「桃園製造」或「高雄印刷」﹐護照卻不可隨心所欲加註「台灣簽發」。

大公報-大公論壇

2002年1月21日星期一

反董與反戰皆未成氣候?

近月來,國際版熱點不出反恐一戰,港聞版大事不外董老連任,人氣之盛,一時瑜亮。兩大主軸背後,卻有兩小副軸串聯,分別為不成氣候的「反戰運動」和哀兵不勝的「反董聯盟」,風頭之弱,亦弱事成雙。但倒董在港風行有年,反戰在外亦頗有市場,何以二者之馬前卒練就「未傷敵先傷己」的七傷拳,淪為敵對陣營的反宣傳樣板?

群眾運動循環論的變奏

二十世紀的群眾運動,在羽毛豐滿後或靠攏建制,或取而代之,再重蹈「任我行式」悲劇覆轍,激發新一代的兒女烈性,是為政治學的群眾運動循環論。但反戰與反董「群眾運動」卻反其道而行,隔靴搔癢癢更癢,竟成為以「非常道」協助建制運作的必不可少一環,為循環論譜出富有反智特色的變奏。

像「倒董大聯盟」問世前,民怨似風雨欲來,但一俟「倒董遊行」和者寥寥,鬧市論壇觀眾尚不及城市論壇之十一,再與隔壁萬人空巷的 Twins簽名會對照,務實的港人即把「反董運動」歸入(已叫座乏力的)爭產劇種。原來無質無形的怨氣只會凝化成三人行,挺董群豪自然如獲至寶,自此反客為主,妙著紛呈。美國則利用校園零星落索的反戰運動,來進一步專業推介反恐戰的受歡迎指數,伎倆更勝一籌。

全球化時代的交易費用調整

反董與反戰似風馬與水牛,失利原因亦涉及各自先天不足暨後天失調綜合症,但對群眾運動的啟示卻殊途同歸。群眾運動的潛能,全賴集結個人怒髮衝冠力拔山河難以排遣而致「反戰反董大過天」的一腔怨氣。在資訊溝通尚有間隔的舊世,此氣往往發泄不得其門,氣主除了街角親自吶喊便無語問蒼天。以政治經濟學術語,可說是個人非組織式宣泄的交易費用過大。

但在全球化虛擬社會,無論是反戰、反恐或反智運動,最直接的參與已由擊磐狂歌的遊行示威,進化成安在家中自建網絡國度。反戰、反董等萬千邊緣社群,在虛擬社會無不遠比畫虎不成的同名運動宏偉,網絡大小論壇的反戰、反董宣言,亦遠比鬧市朗誦的舊式論壇壯觀。黃梁已矣,個人反建制行動的交易費用經已劇降,組織舊式群眾運動的相對交易費用卻宣告劇增。從能夠視觀 (visible) 的群眾活動的反響,再不能有效評估活動主題真正的潛能,全球化「後群眾運動」,已不再由 Macolm X 式街頭霸王主導。

虛擬「後群眾運動」登場

當然,舊群眾運動是不會絕的。在資訊革命尚未普及的邊地 ( marginal lands) ,它仍是外建制抗爭的主要模式,就是虛擬中樞面對純物質性衝擊(像被夷平的世貿),群眾仍會以上街遊行等物質性活動相應。但可期的是,教本中的胡士托神話將淡出歷史舞台,隆重登場的除了虛擬世界的「後群眾運動」,還有建制內與之遙相呼應的四度空間新君王,以及如何撥弄媒體暨虛擬民情的(莫里斯版)新馬基維利權謀。

諷刺的是,就是虛擬媒體也未能制定評估「後群眾運動」的準則,令大本營遷往光纖的反戰、反董等社群,只能被逼折翼出擊。建制一方在全球化過渡期,面對舊群眾運動在式微、「後群眾運動」在結繭,便得以享受黃昏的蜜月。因此,不但曼聯領隊費格遜在球隊連失十分後能睜眼說:「Crisis? What Crisis?」,美國鷹派與本港董老面對反戰與反董「逆流」,也能一道聳肩道:「Crisis? What Crisis!」可惜,不是所有團隊都能一如曼聯重登榜首,也不是每位領隊都如費格遜般適時退休。袞袞諸公,寧不慎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