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1月31日星期六

美入境打指紋 落實新保守主義

美國以反恐為名,宣布為合法入境者拍照登記指紋,並把不同旅客分為「紅黃綠」三色警報,是為一場「入境革命」。然而「革命」的重要性其實不在反恐,而在於其通過由外而內的途徑,加速了新保守主義對社會的改造。

新保守主義不同一般人口中的「霸權主義」,原來是對垮掉的一代自由氾濫的回應,具有一定的普世道德標準。然而其治世藍圖與美國法律格格不入,因此必須經過「入境革命」一類外部壓力的凝聚,才能重新落實下列並不太新的新思維﹕

一、機會均權主義,能者多得,個人成功的機會要得到以質化為基礎的平等對待。若少數族裔的能力確是有所欠缺,便不應為他們落實以量化為基礎的「絕對均權主義」。「入境革命」對個別族群作出針對性處理,正是打破少數族群不能被歧視的「積極行動」(affirmative action) 的關鍵一步。

二、市場資本主義,交由市場機制分配全體人類資源。由於被機制淘汰的別國人民,都是社會達爾文理論的失敗者,都是恐怖襲擊的泉源,所以應該被拒絕入境。

三、民主普世主義,也就是認為美式民主是人類歷史演化的顛峰。因此由其他政治體制入境的客人,都可能是讓人類發展倒退的代言人。

四、耶教倫理主義,也就是提倡以傳統家庭為社會基礎。性別革命、享樂主義和個人主義一直是耶教倫理的敵人,此所以單身入境者繼續得到「特別照顧」。

五、國際干涉主義,也就是認為進步國家有「協助」別國落實新保守主義的責任。這神聖責任超越主權限制,自然也成為拒絕別國公民來朝的基礎。

所以新保守主義,是一個奉行「代議民主+放任式市場經濟+團隊道德+能者為師」的單元國度。「入境革命」關注的,其實不是進入美國國境,而是進入新保守主義的烏托邦。

2004年1月17日星期六

台灣公投 不能與國際接軌

台灣總統陳水扁又發揮創意推出「兩邊三國論」,指中華民國分裂為兩岸蒙古「三國」,已是一個「虛擬國家」。台灣搭上蒙古並非心血來潮,而是要重溫蒙古在1946年通過公投正式獨立的歷史,證明合久必分,吾道不孤。

然而蒙古公投獨立事成,正反映了台獨的虛擬法源。公投法源原來可分為四類﹕

一、無約束力的諮詢性公投﹔

二、地方層面的民意表達﹔

三、法國戴高樂弘揚的憲政層面的直接民主﹔

四、以國際法為基礎並踰越國內法律的統獨公投。

台灣所立的公投法不作出上述識別,是希望對不同公投的本質作出模糊處理,並把屬於「國家上層面(supra-national)」的統獨公投塞入憲政框架。如此一來,公投成為情緒的發泄,卻不能與國際接軌。

而且根據國際法,統獨公投的合法性在於新獨立國家與母體「交叉相承」,宗主國承認結果,新國家瓜熟蒂落。當年民國政府確曾被迫承認蒙古公投,雖然後來反悔,但還是被毛澤東追認。此原則台灣則從未打算兼顧。

何況在法源背後,國家獨立多離不開兩大模式﹕一為與反對派結盟、再顛覆母體政權獨立,例如1993年埃塞俄比亞行省厄立特里亞分離分子與國內叛軍聯合攻入首都,後者奪權,前者分家。二為淪為第三國的衛星國,一如蒙古「蘇維埃化」的榜樣。台灣顛覆母體幾不可能,又欠缺蒙古公投的法源,就是要傚法蒙古自我衛星化,也未必能夠一廂情願。「兩邊三國」各有前因,但成為「理論」,便淪為歷史的選擇性記憶與笑柄。難怪蒙古近年有國會議員提案回歸中國,陳水扁也「一時疏忽」,按下不表。


沈旭暉 牛津大學國際關係學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