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論及,政商各界糾纏不清的「客戶主義 (Clientelism) 」,是香港困局的禍胎。未幾爆出九鐵醜聞,其商界主角、前高官配角、隱性要角,都與客戶主義的本質不謀而合;議員的無力、市民的無言,亦由客戶主義的無奈一脈單傳。從國外經驗所得,有三類非常突破可以抗衡此禍,但它們能否複製於香港?
學者從政?
西方一直有學而優則仕、工而優則長的傳統,技術官僚 (technocrats) 的數量,又與前任政府的黑金量成正比。比董先生更不懂做 show 的學者,在以貌取人的社會始終代表「純樸」勢力,在政商勾結得如火如荼時,往往半推半就地粉墨登場。身為經濟學博士的前意大利總理普羅迪 (Prodi) ,就這樣贏得九六年大選,其後大力整頓老牌官商,奇蹟地把里拉拉進歐元區,客戶主義,為之重創。
香港部長制的大方向,也是為繁殖技術官僚鋪路。可惜外國技術官僚從政的前提,是「他們」的客卿屬性;香港學人從政的機遇,卻是「我們」的自己人身分。在外國出山,有技術和象徵雙重價值;出太平山的,有單重價值已屬萬幸。
新政黨推倒重來?
國外的後客戶主義時期,又會出現「政黨洋蔥化」現象。當主流政黨的大老墮入客戶主義局中,忙於公關公司、剪綵致詞任務,政黨的外圍便會像洋蔥般層層剝落。當主要政黨都成了外強中乾的洋蔥心,被剝落的外圍組織便會重新整合,甚至突破意識形態,以打破客戶主義為綱,締結聯盟。洋蔥現象,催生了意大利戰後首個中間偏左「橄欖樹」內閣,墨西哥反對派聯盟,亦是憑重生的健康造型當選。就算他們最終成為新客戶伙伴,這也是推倒重來的一局。
香港的政黨洋蔥,也正在剝落,剝落的原因,也是對洋蔥心客戶化的反響。民主黨洋蔥,固然剝落得賺人熱淚,就是民建聯,也有日趨客戶化的中產派與相對邊緣化的草根派的變裂危機。但國外黨派始終以理念為本,整合後的新政黨只有單一訴求,也能集腋成裘。本港政黨卻以政治明星為本:自動剝落的明星愈少,政黨整合的前景愈暗淡,而明星正是客戶重鎮、洋蔥核心。昔日民權黨似以整合型政黨為目標,卻一貫泡沫,今人餘事可知。
政壇外的明星
外國「反客戶主義」的最後一著,是由(表面上)與政壇脫勾的名人出頭,形成以一人之力凝化民意的反建制運動。像美國明尼蘇達州選民,厭於兩黨財閥瓜葛,便選出摔角手 Ventura 為州長;意大利人亦曾經選了 AC 米蘭班主貝盧斯科尼 (Berlusconi) 為總統,後來發現此人「反客」不力,又以普羅迪代之。利比里亞球星韋亞、巴拉圭鋼門芝拉華特都準備問鼎元首,就是這樣一回事。
這種明星效應,驟看似不符香港特色。但近年來,一直有高人擔當批判客戶主義、置身政壇之外的超然角色:個別評論員、名嘴、才子的影響力,不會比任何政客弱。不過這只是潛能──潛能化不成動能,才是真正的香港特色。
反客戶主義鐵三角?
打破國外客戶主義的幼苗,雖然在香港一并萌芽,卻不能獨立茁長。然而,技術官僚、整合政黨、政壇外明星的先天定位,確能剋制特區客戶主義的不同機能。客戶主義的前途,繫於這三撥臭皮匠,能否結成相對「官僚─商界─政客」鐵三角的「反鐵三角」,抗衡那利維坦式諸葛亮。若他們能以孔孟之道各自說教,以馬基維利之謀互相「扶持」,這,會是一道權力的清流。清流,是久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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