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農民擊落阿帕奇,巴格達萬人空巷追捕美軍,專家表示「伊軍士氣高漲」,十日後,伊拉克商販親吻布殊玉照,巴格達萬人空巷搶掠,專家表示「薩達姆盡失民心」。這樣的反高潮,一招了太少了。
既然農民與商販可能是特約演員,專家也是特約孔明,兩大萬人空巷雖然大異其趣,卻可能代表兩條巷都是真軍。這樣,才足以為反高潮析讀:
薩達姆和布殊同為伊人所鄙,卻能前後銜接主宰伊國,已說明伊拉克各地的親美和親薩派都不是主流派系:海灣戰後,薩達姆為減少制裁下的中央負擔,以權換勢,已下放權力予地方豪強。美伊戰爭爆發,薩達姆公開「呼籲」部落領袖抗敵,便是最外露的外強中乾──一如晚清對外戰爭需要各省督軍通電支持,強枝弱幹,一電瞭然。
所以美伊戰爭並非「布薩家族戰」或「美回文明衝突」,只是伊拉克地方勢力的內心戰,如何逼對美薩雙方都藕斷絲連的豪強表態,便是戰爭關鍵,是為心理戰的病毒源頭。其實敵軍長驅直進,「愛國」軍閥大局為重,早有前科:像八國聯軍之役,李鴻章等督軍在聯軍恩威並施下簽訂《東南互補條約》,保持中立,還被慈禧嘉許「老成謀國」。後薩達姆政權,實無異於晚清。
「軍閥化」後的薩達姆
薩達姆權力下放,也無可奈何地淪為大軍閥。他在海灣戰前原是正牌元首,領導的復興黨提倡阿拉伯民族主義,揚棄激進回教,在中東別樹一幟。可惜戰後其「阿拉伯共主」地位破產,唯有訴諸天道,連國旗也加上「真神偉大」,卻兩面不討好,最後只能靠地方領袖充斥場面。軍閥與國家元首不同之處,在於元首的權力來源並不純靠軍力。若然薩達姆依然有元首自信,便應相信即使全軍覆沒,亦無礙於其政治威望。可惜其明自知,不過是利益同盟首領,軍力一滅,則軍閥地位也不保。所以化整為零也好、空城計也好,薩達姆都是以軍閥而非元首身分考慮,希望嫡系軍隊音容永在。
然而反高潮來臨,也全靠伊拉克人未有出現八年抗戰精神。這無關愛國,卻應該由宏觀歷史析讀。中國抗戰前的國勢是上揚的,國民黨現代化,夜上海小陽春,令民生、反侵略與保衛政權構成「同心圓」,沒有國,哪有家,抗戰向心力相對鞏固。伊拉克國勢卻在下挫中:一流基建被戰爭毀盡,經濟崩潰,沒有國,才有家,民生、反侵略與保衛政權結成「異心圓」,各方對抗戰的向心力相對薄弱,令地方豪強成為異心圓之間的共同中介,反高潮早已醞釀。
這樣的「晚清式」國家尚且名列邪惡軸心,不是因為美國情報失準,就是因為美國情報太準。如此機關算盡,只怕前戲尚未結束,高潮仍需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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