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6月25日星期日

巴拉圭出局.芝拉華特總統入局

【咫尺地球】連續兩屆打進世界盃16 強的巴拉圭,這屆成績教人失望,評論員說看見「明顯老化和退步」。其實巴拉圭防守依然穩健,提前出局的原因還包括失去精神領袖——神射守門員芝拉華特 (Jose Luis Chilavert)。這位前巴拉圭隊長不但曾是世上最佳鋼門之一,還是罰球專家,在國際賽入了56球,有娛樂性得來又沒有哥倫比亞門將希基達「半場助攻」或「蠍子救球」的癲狂,在電腦遊戲一直是價廉物美的必買品。芝拉華特兩年前退役,晉身「名宿」行列之餘,還對從政躍躍欲試,多次表示要競選總統。這次巴拉圭的糟糕表現,芝拉華特老早預料得到,也許成為舊事重提的契機。

芝拉華特出生在阿根廷,卻以巴拉圭為家,在這足球小國成為英雄,原來並不奇怪。他特別受低下階層擁護,則和他的「敢言」有關。在他眼中,巴拉圭足總是貪污官僚,只懂得拿球員的拼搏去邀功﹔鄰國經常打假波﹔記者都是窩囊廢﹔議員都是寄生蟲。2002年世界盃期間,芝拉華特一度落選,後來他集合隊友揭發某入選成員與總統屬同一政黨,全靠裙帶關係入局,結果不但獲重召,還令政府大為尷尬。巴拉圭在這屆世界盃待遇坎坷,因為經費不足而不能入住酒店、只能住在體育學校,甚至為了省錢拒絕讓球員上網和觀看有線電視。在芝拉華特眼中,這自然又是一筆貪官污吏的帳。

初生民主的陣痛

巴拉圭的民主比拉美鄰國更脆弱,因為它不過在1992年才正式實施,各黨派都有「文攻武衛」的能力。1999年,巴拉圭副總統阿加尼亞(Luis Maria Argana)遭暗殺,幕後黑手盛傳是軍事強人奧維多(Lino Oviedo),因為他安排的傀儡總統被彈劾,阿加尼亞則是頭號政敵。芝拉華特一直批評強人,對有軍方背景的足協從不賣帳,因而也受到死亡威脅,出國效力也有避禍的含義。

雖然巴拉圭總統權力受制於軍方和混亂不堪的議會政治,但被憲法卻賦予頗有彈性的財政權,因為他同時是國家元首和政府領袖。於是總統可以用國家元首的身分接受外國貸款,而不受國會監管,卻可以代巴拉圭人民落實未來的還款準則。台灣就是利用這個空檔,對巴拉圭總統一人借貸,巴拉圭全國卻不能受惠。難怪陳水扁月前訪問巴拉圭受到冷遇,即使開出每位議員送一部電腦的價格,反對黨也拒絕出場跑龍套。

拉美左翼的黑洞

目前拉美左翼思潮復興,以委內瑞拉總統查維斯為首的社會民主陣營席捲各國,一面高呼反美、一面建立福利社會,連阿根廷球王馬拉當拿也是同路人。唯獨巴拉圭未出現同類重量級政客,難道這是為芝拉華特鋪路﹖退役前,芝拉華特已經在巴拉圭的窮鄉僻壤自費辦學,認為人民不能靠腐敗政府,只能自力更生(直到他上台為止)。1999年,巴拉圭主辦美洲國家盃,芝拉華特拒絕作賽,批評這是「好大喜功」,認為政府應將興建球場的錢用到醫院和學校。這些口號,足以讓他成為民粹英雄。

拉美民粹領袖都以反美為號召,芝拉華特也討厭西方(他曾被法國判入獄),但他的「反帝」對象更為可望可即,那就是鄰國巴西。歷史上,巴拉圭曾是軍事強國,雖然國土細小,但士兵英勇,有「南美普魯士」之稱。直到1865-1870年,巴西、阿根廷、烏拉圭三國聯手和巴拉圭作戰,巴拉圭戰敗,喪失過半國土,成年人口十死其七,那是可以和戰國時代秦趙長平之戰比擬的慘劇。2001年,兩巴在世界盃外圍賽對決,芝拉華特高調要求巴西「歸還領土」,又以巴西後衛卡路士「侮辱巴拉圭」為由向他吐口水,雖然流於口號宣泄,但無疑大快該國憤青人心。

當然,芝拉華特和不少演技精湛的南美球星一樣,都有多重形象。他曾偽造合約、向政黨要求「站台費」,說退休讀政治學又不見坐言起行,都令他失分不少,致令「總統夢」依然是癡人說夢。但在巴拉圭這類初生民主小國,一屆世界盃的「國技」失利,確能引起蝴蝶效應,甚至將加速查維斯主義的弘揚,亦未可知。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兼講師 沈旭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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