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美俄都沒有打算讓戰爭終結,而敘利亞難民問題已是世界焦點,能夠進行調解的國家剩下不多,中國正是少數沒有直接利害關係的大國之一。昔日反對派不願接受中國調解,但只要局勢僵持,他們內部必然出現矛盾,屆時亦必然出現希望中國調解的派係。一百年前,美國總統老羅斯福調解日俄戰 爭除了得到和平獎,也奠定了美國的大國地位。北京經常閱讀美國「大國崛起」之路,對這一頁,值得參詳。
敘利亞內戰爆發時,一般評論都視 之為「阿拉伯之春」的一環,不相信阿薩德政權可以持續多久,就是有俄羅斯、伊朗支持,也是苟延殘喘。較早前中國在聯合國跟隨俄羅斯,對主張國際社會幹涉的 議案投了反對票,引起阿拉伯國家不少反響:一來該議案得到多數阿拉伯國家贊同,而它們期望中國支持;二來西方輿論把敘利亞人道災難歸因於議案不獲通過,令 中俄在西方媒體眼中失去道德高地;三來中國在敘利亞並沒有重大利益,而為了一個日薄西山的政權開罪強權和友好,不少內地評論也覺得不值。
令人意外的是,阿薩德政權不但到了今天還存在,敘利亞內戰也出現了轉機。轉機並非單純來自敘利亞內部,而是和整個國際格局有關,如何恰當回應,是北京應該思考的。
斯諾登帶來連鎖效應
「阿拉伯之春」爆發時,西方社會全力支持,當時並未認真想到,一旦大批有反西方傾向的激進分子通過民主選舉上台,會帶來什麼後果。埃及茉莉花革命後的亂 局、近月穆斯林兄弟會的穆爾西被軍方拉下台的經歷,以及鄰國突尼西亞、利比亞等的動盪,都令不少西方政要和評論員重新反思「革命」的成敗。雖然這問題難有 共識,但起碼在過去一年,無論在人道主義立場、還是在西方利益立場,「阿拉伯之春」都帶來了不少問題,更可能把這幾個原來相對穩定的國家撕裂。所以西方對 敘利亞反對派的支援,近來越來越消極。
另一個破局因素是斯諾登事件的連鎖效應。自從斯諾登把美國監控國民和各國的資訊公開,華府面對沉 重壓力,其中一個能挽救聲譽的手段,自然是證明監控的必要,而宣示反恐成效,應是最直接的方式。這代表美國會自製危機,但當華府加強打擊恐怖分子,以製造 政績,客觀上卻會令恐怖分子重新部署打擊美國,而激進伊斯蘭組織也會利用埃及政變的機會,論證「民主出賣伊斯蘭」,去吸引對「後阿拉伯之春」社會不滿的青 年加入。這樣一來,敘利亞反對派必會滲入越來越多激進分子,利用戰爭拓展勢力範圍。假如西方大舉武裝反對派,而武器裝備落入恐怖分子手中,這對西方、特別 是對受斯諾登事件打擊的美國,都是不能承受的壓力。
美欲把敘內戰「越戰化」
問題是已有不少國家視敘利亞反對派為合法 政權,意味?反對派在未控制全國、也未有立國規模時,已必須處理若幹民生事務。結果,這令他們失去既爭取西方、也拉攏激進穆斯林勢力的模糊空間。像在敘利 亞反對派控制的名城阿勒坡,當地伊斯蘭教法委員會剛宣布禁賣「代表西方殖民壓迫」、來自前宗主國的法式牛角包,就令西方輿論大為震驚,擔心這樣的政體若掌 握了全國,很可能成為又一個激進反西方的隱患,並會令一直為穩定下來的鄰國伊拉克再次亂起來。
不過,真正的關鍵還是以下這點:美國似乎 改變了策略,不再追求短期內終結阿薩德政權,而意圖把敘利亞變成西方和反西方陣營之間的緩衝國。這樣一來,可以慢慢令黎巴嫩真主黨、伊朗、乃至俄羅斯的區 域勢力曝光,讓敘利亞構成對這些盟友的絕對依賴,從而一舉牽制多個敵人;二來可以終止「阿拉伯之春」的骨牌效應,令其他區內的西方獨裁盟友得到安全,也避 免已出現革命的國家得到更大的外交空間。研究中東的美國歷史學者James L. Gelvin甚至認為,美國的目的就是要把敘利亞內戰「越戰化」,一舉削弱俄羅斯、伊朗等陣營,以及穆斯林兄弟會一類阿拉伯激進勢力。這觀點並非無的放 矢:在正常狀態,當下敘利亞出現的嚴重人道危機,早就值得世界各國聯合行動。
中國應積極參與斡旋
假如美俄都沒有打算 讓戰爭終結,而敘利亞難民問題已是世界焦點,能夠進行調解的國家剩下不多,中國正是少數沒有直接利害關係的大國之一。中國在聯合國投反對票前,也有嚐試派 外交官調解各派衝突,雖然沒有成績,但也突顯了作為調解員的意願。昔日反對派不願接受中國調解,但只要局勢僵持,他們內部必然出現矛盾,屆時亦必然出現希 望中國調解的派係。何況客觀事實是,假如反對派不能速戰速決,最好的結局就是在國際社會背書下,把國土交由兩個政府進行自治,有點像波斯尼亞和平協議那 樣,而避免正式把國家分裂,這樣各方或許勉強可以接受。
敘利亞目前需要人道援助的人口已接近一千萬,難民四出逃到鄰國,任誰解決了敘利 亞人道危機,都會是一個眾望所歸的諾貝爾和平獎得主。一百年前,美國總統老羅斯福調解日俄戰爭除了得到和平獎,也奠定了美國的大國地位。北京經常閱讀美國 「大國崛起」之路,對這一頁,值得參詳。
沈旭暉 大公報國際評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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