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咫尺地球】在過去1個月,東非多國出現饑荒,受影響人數已超過1000萬。在重災區索馬里,有一半人口面臨生命威脅,危機亦擴展到埃塞俄比亞、肯尼亞等鄰國,這有可能成為自1984年的埃塞俄比亞饑荒以來,全球最嚴重的人道危機。然而,目前世界各國對危機的注視明顯不足,無論是西方還是內地媒體,都是輕描淡寫處理,態度與東非以往出現的類似饑荒有明顯差別。要了解如何讓這次饑荒被國際注視,我們得回顧其他東非饑荒被「成功注視」的案例。
有政治價值 就能被「成功注視」
1972年,埃塞俄比亞發生近代第一次大饑荒,前後估計死亡人數達4-20萬(目前東非饑荒的死亡人數已接近此水平)。當時世界媒體對饑荒極其關注,埃塞俄比亞國王塞拉西一世在饑荒期間用銀碟對御犬餵鮮肉的照片,成了他兩年後被推翻的導火線。西方媒體和非政府組織當年千方百計走進埃塞俄比亞揭露真相,政府的謊言被不斷拆穿,在人民心目中的公信力急速下降,從前在國際社會聲望不俗的老國王,也一下子變得眾叛親離。當時適逢全球反美、反戰思潮盛行,埃塞俄比亞王室作為傳統美國盟友,早就受到「進步力量」監察,在這前提下,饑荒就有了政治價值,成了西方家喻戶曉的新聞。
饑荒成反共明證
1984年,埃塞俄比亞再爆發特大饑荒,這次估計死亡人數達一百萬。西方媒體用了極大篇幅報道,美國藝人為賑災空群而出,灌錄了名曲《We are the World》,卻也令「埃塞俄比亞等同貧窮」的片面形象深入人心。驚人的死亡數字,自然足以令輿論震驚,但西方大舉賑災,也有不少政治考量﹕當時的埃塞俄比亞由推翻國王的共產黨執政,成了蘇聯的盟友、美國的敵人。美國總統列根反共態度堅決,而那次饑荒,足以暴露共產主義的根本問題,在宣傳下,成了證明計劃經濟、威權政體不適用於在第三世界的明證。與國王時代的饑荒相比,共產政府領導的埃塞俄比亞更缺乏透明度、謊言更嚴重,西方大舉宣傳埃塞災難,就有了今不如昔的含義。
另一次我們熟悉的東非饑荒出現在分裂前的蘇丹達爾富爾地區,饑荒發生初時,西方輿論也是不聞不問。直到有公關顧問公司獻計,指導非政府組織通過演藝明星、把達爾富爾問題和中國掛鈎,就會「有得做」,這才成了西方政客話不離口的重要議題。由於中國是蘇丹中央政府的重要支持者,而蘇丹政府被指縱容民兵、製造人道災難,這成了達爾富爾危機官方版本的重要內容;北京對上述邏輯推論自然不予承認,認為美國的雙重標準極不公平,但也不得不檢討一貫的外交政策,並投票支持聯合國到達爾富爾維和,為其「不干涉別國內政」的原綱領作出「微調」,以爭取西方認可為盡責任大國。
跟中國掛鈎 蘇丹問題「有得做」
諷刺的是,這次東非饑荒的悲劇並非沒有政治元素。恰恰相反,索馬里的無政府狀態和恐怖主義、埃塞俄比亞對區域戰爭的大規模捲入,都是天災失控的重要原因,而這些悲劇,一律與美國外交政策息息相關。這些理據不但沒有被主流輿論提起,連帶整波危機也一併被忽視。如果在未來一個月,國際援助尚不能到位,索馬里難民繼續湧向埃塞俄比亞和肯尼亞,整個東非可能爆發後果不堪設想的特大災難。
英國華威大學訪問學人、香港教育學院文理學院副教授及對外關係統籌主任 沈旭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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