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傳統精英視特朗普為破壞「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天敵,但正如連日講述,這其實只是一個偽命題。早在特朗普之前,自由主義不能成為真正主導外交政策的思想,早已深入民心。由大蕭條到近年金融風暴,最終都不是以自由主義來解決;各場戰爭的善後,基本上也沒有自由主義的主導角色。
著名現實主義學者、「修昔底德陷阱」原創人艾利森 (Graham Allison) 直言,「自由主義國際秩序」根本是一個迷思,其實從不存在。大國之間的長期和平,應歸功於核威懾及美國霸權;美國在世界的參與,也不是出於推動自由主義或建立國際秩序的渴望,只是精英們相信有這樣的需要,去維護國內的自由民主而已。真正相信「自由主義國際秩序」的人,若不是極端虛偽,就是極端天真爛漫,只是活在空中樓閣罷了。這就像「儒表法裏」的中國傳統,表面上說的一套,都是仁義道德,但實質上這只是另一個制度。
既然美國真正的外交政策從來都不以自由主義為依歸,特朗普自然也沒有改變這實質,只是表達方式有所不同,哪樣理解新時代,就會踏實得多。正在崛起的中國,已成為塑造未來國際秩序的重要變量,但與俄羅斯一樣,中國政治與學術界從不認為現行美國主導的國際秩序,是所謂「自由主義國際秩序」,從第一天開始,根據馬克思主義唯物論,「從現象看本質」,就認清那只是現實主義制度的本質,因此,自然也不認為美國組織的同盟體系,是國際秩序的當然組成部分。 假如單靠自由主義論述,實在不能清楚告訴美國人應如何應對崛起的中國,復興的俄羅斯,與及其他新興國家。艾利森因此建議,美國還是要努力適應其他國家對其治理持相反觀點,為本來就有名無實的「現實主義國際秩序」正名,以免誤導自己,也誤導他人。他相信美國縱然要捍衛國內的民主制度,亦足以同時維持一個截然不同的國際體系,包括自由和不自由、多樣性及安全的世界秩序。如何在國內重建一個有效的民主制度及秩序,才是美國民主政體擁護者的首要挑戰,但他們大可不必把注意力放到全球,也無謂說什麼大理念,因為那根本是另一個世界。
所以最後的問題,只是自由主義這種話語權,對美國的軟實力,還有多大作用。要是已經淪為負資產,自然連這層外衣,也可以脫去;但假如對不少人依然有吸引力,那自然應該維持一個起碼的門面。這方面,客觀而言,特朗普反而處理得得心應手:一方面,他強調「美國優先」,美國沒有責任當國際警察,各國需要付出來換取美國維持秩序的「服務」,並因此退出了不少他認為對美國利益有損的國際機制,一副錙銖必較的生意人模樣;但與此同時,美國設計的國際體系依然有效運作,美國各級公務員依然在宣傳、捍衛這制度,美國歷年累積的相關話語權,依然沒有失去。這樣的「分工合作」,在可見將來,大概會持續好一陣子,卻是比從前更得「儒表法裏」的精髓。
小詞典:「儒表法裏」
中國漢武帝的管治哲學。漢武帝之前的文景之治,推崇黃老無為而治的哲學,漢武帝為了大興土木、鞏固皇權,採納儒生董仲舒建議,改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但其實同時重用法家思維治國,以達到中央集權目的。這管治哲學日後成為歷朝中國政府普遍的管治模式,影響持續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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