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8月19日星期六

機場反恐狂想曲

英國機場發生流產恐怖襲擊後,連日都有疑似炸彈驚魂。儘管保安人員多番保證航運交通安全,但乘客的「九一一5周年恐懼症」無疑愈來愈升溫。筆者月前剛從英國回來,途中一直在想﹕假如我是自殺式恐怖分子,可以利用哪些機場保安的盲點﹖假如襲擊情報天天出現,飛機的理想保安應是什麼模樣﹖

假如我是鞋殺手……

九一一後,各國出版了大量「反恐戰法」教材,教導反恐要訣,但內容多是普通常識,似乎形式主義重於一切。例如教材講述的「反劫機戰法」,具體內容包括了3 類防範秘訣,其中第一類是「立法防範」,但對自殺式劫機者來說,劫機判終身監禁一類刑法有什麼意義﹖又如美國研製出「中子活化探測器」、「炸藥快速感應器」一類反恐新技術,並將之應用於大機場,是為第2類「技術防範」,但這卻不能避免九一一的根本錯誤,即迷信高科技可以制服恐怖主義,而忽略了無窮無盡的低技術創意襲擊方式。

九一一後,曾出現了一名將炸藥粉末分散藏在鞋內、再企圖在機上引爆炸藥的「鞋殺手」,就是突破上述科技的地獄使者。自此美國訂下「乘客必須脫鞋檢查」的新制度,成為無數喜劇的揶揄對象,這就是第3類「制度防範」。但假如鞋殺手不是把炸藥粉末放進鞋內、而是故意藏在錫克教徒的頭巾內,或穆斯林白帽內,並且事先張揚,希望製造「文明衝突」,機場是否又要規定乘客必須脫巾脫帽檢查﹖經本月流產襲擊的教訓,英國機場將液體列為高危物品,連藥水也不准帶上機,除非有醫生處方證明。然而連中學生也懂得利用醫生紙,恐怖組織又怎會不懂﹖反而要高齡乘客為中藥找一張西方波認可的醫生紙,才是難度所在。

去年12月,美國出現了另一宗經典案例,一名患有精神病的哥斯達黎加籍乘客聲稱持有炸彈,被便衣出更的「空中警察」以反恐姿態槍殺,事後證實純屬瘋人瘋語,死者的無辜程度可比倫敦警察同期槍殺的那位「巴西炎夏大衣偽殺手」。事件一如所料,受到大量人道組織批評,但美國官方不忘宣傳整支「空中特警」的效率,順道向國民保證﹕即使鞋殺手再現,在機上也不可能得逞。然而美國人忘了鞋殺手之所以被制服,不過是因為他眾目睽睽下在座位撥弄炸藥。不少評論員相信﹕他根本不想死,所以現在被判終身監禁的他應該很滿意。假如此君去意堅決一點、走進洗手間脫鞋,空警大概也無能為力。

飛機監獄化……

恐怖分子一直未發動針對聽覺、視覺和嗅覺的劫機,各國機場的反恐,也就暫時未顧及這片「三覺留白」。以音波啟動的催眠器為例,它以連體助聽器形式被老乘客帶上機並非全不可能,屆時只要襲擊者事前做好個人防禦,按鈕發放音頻,不難讓乘客短暫入睡,接着就可以便宜行事。20世紀數次針對國家元首的空中謀殺案,都有音頻武器的影子,這並不是多啦A夢的未來法寶。

除非有朝一日,機場規定乘客必須一絲不掛上機,否則這類鬥智鬥力的反恐,永不能有一勞永逸的解決方案。按目前情勢來看,「類一絲不掛」的理念,似乎真是大勢所趨。日後乘客攜帶的飛行物件可能將被分為3等﹕1是寄艙﹔2是隨身衣物(邏輯上以囚衣或三點式為宜)﹔3是護照、藥物、錢包一類貼身物件,一律要在申報後交由機組人員保管,使用時必須由機組人員拿取,地點也要在一個專門開闢的空中隔離室,以杜絕任何借助外物襲擊的機會。

按同一邏輯演繹,機師登機後更應失去自由,無論何時何地,都必須被一道不能開啟的門隔絕乘客及空姐。就算有人劫機、殺光全機人員,只要沒有足以毁滅飛機的炸藥,還是可以避免飛機撞向地面目標的九一一式襲擊。當機師不能和機組人員和乘客溝通,必會令其工作吸引力大減 ﹔空姐由於要兼顧基本保安,也必須比目前以外貌為主的骨幹挺拔百倍,套版形象會由《衝上雲霄》的陳慧珊,逐漸變成前Savantas時代的葉劉淑儀。

如此這般,坐飛機如坐牢,而且是分批坐牢,整個航空業的倫理關係將會徹底改變,這也許就是人力所及的反恐極限。但願有這一天,還是沒有這一天﹖

中文大學政治與行政學系兼講師 沈旭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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