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8月4日星期一

伊波拉政治

十多年前,香港導演邱禮濤拍了經典cult電影《伊波拉病毒》,得到小圈子讚賞,但也被另一些小圈子批評為「政治不正確」,詆毀非洲形象,渲染非洲傳統滋生伊波拉。現在伊波拉重現非洲,究竟伊波拉成了「非洲風土病」一說真確嗎?同是非洲國家,為什麼疫情在畿內亞、塞拉利昂和利比里亞失控,但暫時被尼日利亞擋住?

必須注意,這次疫區三國,特別是塞拉利昂和利比里亞,都是近二十年內戰爭死亡率最高的國家之一。利比里亞兩場內戰估計死約四十萬人,今天人口不過四百多萬;塞拉利昂內戰估計死了二三十萬人,其人口六百萬,難民數以百萬計。

即使以一般戰爭而言,這些內戰依然極殘酷。塞拉利昂內戰是電影《血鑽》的背景,叛軍RUF殺人如麻,輪姦婦女為常態,大用童兵。其盟友是利比里亞狂人、前總統泰勒(Charles Taylor),其陣營曾虐殺前總統多爾(Samuel Doe),並將過程錄影全國播放,因而聲名大噪,後來經「民主程序」成為民選總統,「政綱」就是「他殺你爸爸,他殺你媽媽,但你還是要投他」。

對政府國際不信任

現在爆發疫情,三國死亡人數共七百多。這自然是嚴重,但放在上述框架,就容易明白當地人想法:不久前,政府死了數十萬人也不管,現在政府真的可信嗎?那些說是幫助我們的國際組織,是否只在乎我們的資源,例如血鑽?我在內戰拾回性命,是靠鄰里互助和巫醫,也是他們照顧我死去的親人,為什麼現在不找他們呢?假如反正是死,何不死在懷裏?

對建制和國際不信任,令抗疫進展極緩慢。民眾的偏見不是毫無根據。利比里亞現任女總統瑟利夫(Ellen Johnson-Sirleaf)在國際甚具聲望,甚至得到諾貝爾和平獎,表揚她在戰後重建的貢獻,但伊波拉剛爆發,形象親美的她長期在國外,備受批評。

「重建」最大得益者,特別是政府最努力開發的石油業,是既得利益階層;過度開發資源迎合外商,減少國內樹林面積,人和蝙蝠一類動物的距離近了,疫情也來了。但政府貪腐極嚴重,環保、醫療等經費常被挪用,今天利比里亞的醫生與病人比例幾乎是一比五萬(不同報道數字略有差異),首都蒙羅維爾的JFK醫院由美國支援建立,曾是西非最先進醫院之一,現在卻有外號「Just For Killing」。

當地人不信西方,不無道理。伊波拉疫苗沒有出現,除了技術困難,也有成本效益考慮:當伊波拉只影響非洲,疫苗便沒有大商機,投資研究恐怕不在優先之列。西方藥廠的道德水平,在非洲早已聲名狼藉。

疫情爆發後,塞拉利昂有醫護人員散播謠言,說其實沒有疫情,只是部落傳統在煮人肉引起「誤會」,還居然引起騷動。對公營醫療不信任,人民便找巫醫,以祖傳配方煮牛尿治病,也不過是沒選擇的選擇。筆者曾到西非多哥、貝寧一帶,參觀「巫醫醫務所」,聽說資深巫醫還四出應診。觀察下,發現那裏也是社交場所,兼顧信仰、原始保健和社會網絡,不是現代化可一天改變。現在利比里亞無計可施,惟有封閉邊境,何其悲壯。我們的陳馮富珍,救得了他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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