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7月14日星期三

西班牙首次奪冠的蝴蝶效應

July 11 西班牙 Vs 荷蘭

西班牙成為本屆世界盃冠軍﹐正如其領隊迪寶斯基所言﹐「這不只是足球﹐更是全國的大事」﹐因為這對西班牙政治生態的影響不容低估。特別是對首次奪冠的國家而言﹐世界盃盟主的蝴蝶效應﹐通常特別強勁。

例如在1954年的瑞士伯爾尼世界盃﹐西德以半冷門姿態、半托管身份﹐擊敗當時兩年未嘗一敗的勁旅匈牙利奪冠﹐被史學家形容為「伯爾尼的奇跡」。自此西德自信百倍﹐正式從二戰陰影復原、成為一個正常國家﹐經濟開始急速增長﹐在美、蘇跟前也抬起頭來。反而匈牙利失利引起國內震蕩﹐一些運動員被「問責」﹐國家也在1956年爆發反共革命﹐惹來蘇聯鎮壓﹐這些都可以在電影《愛的十二碼》、《愛水球愛自由》等重溫。

又如阿根廷在1978年首次奪得世界盃﹐也改變了南美歷史。當時一場阿根廷對秘魯的6:0大勝甚有「造馬」嫌疑﹐因為唯有這樣的勝果﹐才可以保證阿根廷晉級。事後﹐阿根廷軍政府的幕後角色被發現﹐據說秘魯政府接收了大批援助和軍火。當時阿根廷的獨裁軍政府面臨內外壓力﹐但有了這屆勝利﹐軍政府卻取得局部國際認同﹐也得到更多民眾支持。數年後﹐民粹主導的軍政府悍然入侵英屬福克蘭群島﹐帶來南美罕有的國際戰爭﹐也為1986年馬勒當拿的正牌上帝之手帶來「合理」解釋。但假如沒有世界盃﹐軍政府可能已倒臺。

再如法國在1998年奪冠、再在2000年奪得歐洲國家盃冠軍﹐令「施丹主義」和國家精神融為一體﹐法國政府多番利用國家隊宣揚種族融和﹐暫時壓抑了相關衝突﹐也令以勒龐為代表的極右勢力有所收斂。直到國家隊成績下滑﹐種族問題才從新興起﹐但法國已通過足球﹐渡過了9/11事件前後最敏感的反恐、仇外風潮。要是沒有這支以非本土族裔球員為主體的法國隊、和他們帶來的榮譽﹐那些年來的法國政府恐怕要右得多﹐社會政策也會為之改變。

眾所週知﹐西班牙奪冠前﹐面對「歐豬五國」的共同危機﹕失業率上升、福利社會瀕臨崩潰﹐債務重組刻不容緩﹐連帶足球經濟也大受衝擊﹐因為不少國民開始質疑皇馬、巴塞羅那等頂級球會以炒賣方式生存﹐不但加速了舉國經濟泡沫爆破﹐也繼續浪費政府的資助。其實﹐西班牙比希臘、葡萄牙等國更危險﹐因為西班牙分離主義盛行﹐一旦經濟破產﹐國家向心力減弱﹐富有的地區不願同舟共濟﹐加泰羅尼亞、巴斯克等鬧獨立地區的離心力只會更大﹐也會得到鄰居聲援。這次奪冠﹐既為處於經濟困局的國民帶來安慰﹐可望增加其外匯收入﹐也加強了中央政府的權威﹐令搞獨立的地區都以國家為榮﹐國家危機無形中紓緩了。

當然﹐細心的球迷會發現佩奧爾等巴塞球星居然拿著加泰羅尼亞「國旗」慶祝﹐也有加臺羅尼亞人認為這只是他們的勝利﹐在西班牙奪冠後﹐進一步希望獨立組隊參加世界盃。但「主流民意」畢竟是認同這是西班牙王國的集體功勞﹐這冠軍也終止了金融危機可能引起的連鎖崩潰效應﹐取而代之的﹐是一連串足以振奮人心的蝴蝶效應。雖然荷蘭經濟勢頭也不見得很好﹐但面對的困局﹐無疑較西班牙小﹐所以西班牙的勝利﹐似乎比荷蘭勝出的政治意義更大——起碼對荷蘭球迷而言﹐大可這樣安慰自己﹕荷蘭落敗拯救了西班牙﹐西班牙落敗卻拯救不了荷蘭﹐因此﹐他們才是最偉大的。

(沈旭暉 - 有線電視 加長版)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