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10輪談判,香港特區政府終於與東盟簽署自由貿易協定,最早於2019年1月1日實行。雖然本欄多次談及這協定,不少業界中人望穿秋水,但公眾重視程度十分有限,這是十分可惜的。
香港雖然是自由貿易港,但反而正因如此,與東盟就自貿協定的談判並不順暢,成果也得來不易。現在雙方同意在5個重點領域合作,包括海關、專業服務、中小型企業、貿易便利化和物流、電子商貿,而且簽訂協定後,東盟國家會分階段撤銷或削減香港貨品的關稅,新加坡更會把所有產品的關稅減至零。
雙方互享國民待遇
東盟成員國會對投資當地的港商提供優惠,雙方的服務供應者互相享有國民待遇;東盟成員國亦承諾香港商務旅客可一般逗留90天,企業調動人員可逗留不超過兩年、可續兩年,這些都是協議對香港的具體影響,可以改善香港經濟近年向內地「一邊倒」的現象。相比台灣的南向政策,香港—東盟自由貿易協定可能更實在。
對大力促成協定的北京而言,這對「一帶一路」的推展,也是催化劑。對比其他「一帶一路」沿線國家,東盟國家的經濟更成熟、多元,東盟內部早已於1992年簽訂自貿協定,並於2015年成立「東盟經濟共同體」,已經是一個6.2億人的龐大市場。
這個市場與香港充滿歷史淵源,作為東盟大腦的新加坡又與香港同質性強,通過香港聯繫東盟,很符合大戰略。畢竟一帶一路以能源、基建為主,除了電信、港口與香港企業關係較大,香港其實難以切入;但這個香港-東盟自由貿易協定除了惠及近年在當地設廠的港商,也惠及有香港身份的內地商人。自從前廣東省委書記汪洋在2008年推動「騰籠換鳥」,加上國內工資、成本上漲,港商已經陸續將廠房遷離珠三角,不少改為在越南、柬埔寨設廠,而緬甸改革開放後,亦成了不少港商、「新香港人」的目的地。
當然,這樣的協定,也有其先天局限和挑戰。東盟本身就是「對衝外交」的高手,除了象徵意義較大的東亞峰會、東盟10+3等會議,東盟亦與中國、日本、南韓、印度、澳洲、紐西蘭等簽訂了不同程度的自由貿易協定,並建立了不同內容的自貿區,包括「東盟-中國自貿區」。由2010年至今,中國企業已經在東盟建立龐大的商業網絡,由2005年至2014年,中國出口到東盟的金額總值每年以13.5%增長,十年間增加了3.6倍,數據還未包括剛起步的一帶一路項目。電子商貿在東盟發展尤其有潛力,而這也是內地企業的強項,特別是阿里巴巴在過去一年,透過投資當地最大電商Lazada Group,積極發展東南亞市場,當地媒體形容,東南亞已成為阿里巴巴與美國亞馬遜的戰場。香港-東盟自由貿易協定姍姍來遲,還有多少空間,誰也說不準。
自從東盟與中國組成自貿區,中國產品可直接運到新加坡、再轉到其他東盟國家,令成本大大降低。新加坡《海峽時報》直言,東盟-中國自貿區,因為包含新加坡、但不包括香港,令新加坡大受其惠,近年香港港口的吞吐量則跌至第五位,排於上海、新加坡、深圳及寧波之後。新加坡在香港-東盟談判過程中,千方百計阻撓、拖延,也的確爭取到時間空間,今後香港能否後發制人,亦要觀望。
香港作為外交槓桿?
不過這協定除了單純的貿易計算,對中國的宏觀外交政策,也有「週邊效益」。近年中國和新加坡關係惡化,認定新加坡在中美博弈中偏向美國,而香港與新加坡的優勢相近,同時又在東盟較具影響力,要是北京刻意以香港與新加坡競爭,也可算是「懲罰」新加坡的手段之一。中國近年在東盟不同國家興建港口,以圖打破新加坡在東南亞地區的港口壟斷,加入了香港,也是另一個分流大計。要是香港從中獲利,首當其衝的還有台灣:近日盛傳澳洲被北京要求在香港、台灣之間「二選一」,簽訂自貿協定,反映香港FTA在宏觀層面,已經成了中國外交的一個籌碼了。
但無論如何,對香港而言,香港-東盟自貿協定的簽訂,肯定是應該樂觀其成的。目前香港還與澳洲、馬爾代夫、格魯吉亞等就簽訂自貿協定談判,也嘗試以「東盟模式」和歐盟簽署FTA(香港已經和歐洲的非歐盟國家組成的EFTA簽訂自貿協定),這種國際網絡除了是香港維持國際都會地位的關鍵,也能鞏固香港作為獨立關稅區、獨立經濟體的地位,令國際社會長期承認「一國兩制」(對國際社會而言,他們關心的從不是「一國兩制」的內部政制,而是經濟制度,理想青年對此必須熟知)。香港彈丸之地,的確缺乏發展空間,對部份不願走到內地發展的新一代,有了東盟的廣闊市場,也應豁然開朗。但假如整個社會對這種機遇還是缺乏興趣,落後於全球形勢,「威尼斯化」的宿命,恐怕就難以逆轉了。
小詞典﹕東盟-中國自貿區
2001年,中國與東盟領導人峰會達成共識,於2010年正式成立東盟-中國自由貿易區,是為世上最大的自貿區,總人口高達19億。其中最為顯著的成果是中國對東盟的關稅,由9.8%調低至0.1%;不少港商亦因中國出口東盟的低稅額,開始直接從內地出口貨品至東盟國家。近年東盟-中國自貿區已成為中國推銷其他雙邊/多邊經貿合作的成功案例。
沒有留言:
發佈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