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2月8日星期五

水至清則無魚:特朗普的耶路撒冷觀

美國總統特朗普宣布,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其實並不意外。特朗普從來沒有深刻的外交認知,一切政策飄忽不定,此舉明顯是拉攏國內保守教徒和選民,轉移國內醜聞纏身的視線,多於真的有什麼宏大藍圖「促進中東和平」。這樣的認知,即使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大概也不會不認同——他們才不會理會中東有沒有和平。

然而,這是否宣判「兩國方案」的死刑?其實,卻是言之尚早。以色列宣布把「整個」耶路撒冷列為首都,巴勒斯坦則希望正式立國後,以東耶路撒冷為首都,這兩個立場,表面上不能妥協,其實並非雙方的絕對紅線。

特朗普違反外交入門

正如本欄在月前介紹「地下主權論」時談及,於2000年,以巴雙方在美國時任總統克林頓斡旋下,幾乎已經達成協議,以色列也接受巴人在東耶路撒冷立國,最後談不攏的,主要是舊城區與聖殿山的主權問題,而不是東耶路撒冷整塊土地本身。

以色列於六日戰爭後佔領的土地,包括東耶路撒冷在內,很難在終極和平方案後保留;這一點,其實任何理性的以色列政客都不會沒有心理準備。

問題是特朗普一方面說要「終極解決」以巴衝突,用的手腕,卻一律違反外交入門,單是委任身為猶太人的女婿庫什爾負責調解以巴衝突,就很難獲得巴人信任。選舉期間,特朗普把「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作為主要政綱之一,而且沒有任何預設前提,不是說為了解決問題、不是說同時有甚麼其他方案,完完全全就是為了拉票,然後被以色列右翼政客敦促他「找數」。在這前提下作出的姿態,對大局有何誠意可言,即使不是巴勒斯坦人,也能真切感受。昨天我們提及,特朗普連UNESCO也宣佈退出,導火線就是UNESCO承認巴勒斯坦國、承認希伯崙為巴勒斯坦文化遺產,也可以看作他「兌現競選承諾」的延伸部份。

然而,假如這次宣布的不是特朗普,而是克林頓、奧巴馬、甚至布殊,又會怎樣?對這些傳統精英出身的政客而言,就算要承認耶路撒冷為以色列首都,也可以充滿迴旋空間。例如對「耶路撒冷」的定義,可以用語言偽術,演繹為不包含東耶路撒冷在內的西耶路撒冷;可以加一句附註聲明,說美國駐耶路撒冷大使館的職權範圍,不包括巴勒斯坦自治政府管治的東耶路撒冷地區;可以同時宣佈在東耶路撒冷設立領事館、準大使館,暗示承認東耶路撒冷為巴勒斯坦立國後的首都。特朗普也不是沒有這類嘗試,他也強調對耶路撒冷的主權問題沒有立場、繼續支持兩國方案云云,只是沒有人(大概包括他自己)當真而已。

克林頓可以想出「共同主權論」、「地下主權論」一類創意方案,這雖然超出了特朗普的認知範圍,卻不代表未來的美國總統,沒有這樣的認知。中東各國領袖必然需要表態反對特朗普的做法,但若說會有其他行為,卻相信不會,因為他們都知道特朗普是要「安內」,多於「攘外」。在特朗普宣言的基礎上,由其他美國總統自我修正,技術上依然能做到。只是屆時會否為時已晚,卻是另一回事了。

小詞典:「地下主權論」

2000年克林頓斡旋以巴談判時,提出將聖殿山地面以上部分的主權,「完全」交於巴勒斯坦;但從聖殿山地面往下0.5米的空間,交由聯合國安理會管治;而在更深的地下空間,即可能有猶太教遺跡被挖掘的地底,則由以色列擁有主權。在這樣的安排下,穆斯林和猶太教徒都可以在聖殿山不同區域、空間進行宗教活動,互不影響;而聯合國安理會則作為緩衝地帶的管理機構,避免以巴雙方在聖殿山內部衝突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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