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噹(多啦A夢)的香港配音員林保全先生逝世後,湧現了各種悼念文章,其實同樣值得探討的,還有叮噹在香港被捲入的民族主義政治。
筆者有一位專門研究香港問題的日本學者朋友倉田徹教授,他曾在香港工作,能操流利廣東話,雨傘運動期間,成為常在日本媒體出現的首席香港事務權威。
他年前曾發表一篇有趣文章,比較同期在香港尖沙嘴出現的兩件事——「保釣號」在碼頭出發到釣魚台及「叮噹誕生前一百年祭」在海港城免費展覽。
倉田徹的發現其實與大家的觀察完全一致,雖然中國內地的反日情緒熱烈,但港人在同一地方,對叮噹的熱情遠超前者;迎送保釣號的人大都具政治身份,而且以中年以上人士居多,與叮噹合照卻是完全自發、跨越各年齡層及階層的「全民運動」。
高調批評適得其反
這觀察涉及一個頗為敏感的問題,便是香港的「中國國民身份認同」明顯與內地不同,對中國天天掛在口邊的釣魚台問題興趣有限,不少對盲目反日感到尷尬,反而對日本頗有好感。縱然香港也經歷了三年零八個月的日治歲月,令老一輩人普遍留有創傷,但這創傷帶到新一代的機率相對不高。
背後的原因,自然不應單以「是否愛國」這類簡化的觀念來研判,而應該一籃子剖析香港獨特情況。在香港經濟騰飛時,也是日本經濟如日中天、乃至要挑戰美國的全盛期,其時中國尚未改革開放,港日分別就是「亞洲四小龍」之一及「亞洲巨龍」。那時候,日本產品源源不絕輸入香港,整個銅鑼灣都是日資百貨公司,由於碰上港人消費力大增的時代,日本貨也就伴隨着一代人成長。
今天藝人以北上為風尚,但在香港經濟轉型期,藝人是以走出香港,登陸台灣,繼而終極到日本為事業目標,假如港人能參加日本紅白歌唱大賽,就是最高榮譽。眾所周知,大量香港流行曲都是日語歌曲改編,不少香港藝人專門走到日本學藝,也會偶爾唱一些日文歌,彷彿建構了一種「港台日身份認同」。叮噹也是那時代的產品,進入香港後大受歡迎,卻被林保全先生的配音成功在地化,正可視為一例。
面對港人這類心結,愛國者往往不懂處理,以為高調批評就能「喚醒民族尊嚴」,殊不知只會適得其反。月前,某內地媒體曾發表了一篇奇文,說要警惕叮噹(文中貶稱為「藍胖子」)「蒙蔽我們雙眼」,只為拓展日本軟實力服務,麻痹國人的反日抗爭意識云云。上綱上線到這種文革高度,似乎連內地主流評論都受不了,但一旦政治氣候丕變,說不定附和者大有人在。
慶幸叮噹在香港能避過無謂的政治爭議,保持一貫的純真,若果有一天,香港出現「批評藍胖子運動」,那筆者就肯定要移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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