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過去兩星期,表面上,特朗普的美國外交正經歷巨變。說是「表面上」,因為他的外交本質只是「做deal」,其實從來沒有改變;但是在外間觀感而言,是從「親俄」鐘擺到了「親華」。不過,這趨勢會維持多久極是疑問。
特朗普上台前就被指「親俄」,除了他本人對強人俄羅斯總統普京的欣賞、團隊成員跟俄國的接觸、普京也希望終結民主黨的管治,背後都牽涉到利益計算。通過與俄國修好,美國傳統盟友北約、日本等都會感到危機,不得不主動提供經濟誘因,讓美國繼續承擔同盟「義務」,同時各國右翼勢力也會受到鼓舞。日本安倍晉三在特朗普當選後,火速飛到特朗普大樓「拜見」,做出了大量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時代不會考慮的讓步,就是典型例子。
但親俄牌因為操作粗疏,不少特朗普核心團隊成員都有具體證據被政敵掌握,令「通俄」成為特朗普黨內外敵人的突破口。不少特朗普身邊人都因為「通俄」而被審查,實質上要查的自然是其特朗普本人。如此被動,對特朗普自然不利;加上北約、日本已經迅速調整了對美國的立場,也顯示了願意承擔更多「責任」,特朗普放棄親俄牌,就顯得順理成章。
掌握議題設定權
於是,他高調出擊敍利亞,空襲俄軍進駐在附近的政府軍據點,既是為了開脫「親俄」嫌疑,也是反客為主、重奪敍國和談主導權的手段。這一舉動,宣示了他和奧巴馬「議而不決」、宣稱不容許敍國總統巴沙爾(Bashar al-Assad)越過「紅線」而又不敢行動不同,完全無視國際輿論及國會授權,客觀效果就是完全掌握了議題設定權。無論對國內政敵還是國際對手而言,這種agenda setting能力都有震懾作用。
然後,他乘習近平到訪的機會,把「親俄拒中」變成了「親中拒俄」,所有早前說的壓力,現在都不再存在:原來說「一中政策」可以討論,變成絕對肯定「一中」,對台灣幾乎提也不提;原來說中國是「貨幣操控國」、美國失業的元凶,現在說中國「沒有」操控貨幣,強美元是「自己的責任」;原來說要針對中國在南海的行為施壓,現在也隻字不提。這背後,一方面是和中國討價還價,價碼可以是開放中國市場,可以是北韓;另一方面也是向其他盟友繼續施壓,暗示亞洲各國要美國平衡中國崛起,就不要忘記美國利益。
但根據同一思路,過不了多久,特朗普很容易又會向中國製造緊張氣氛,這本來就是brinksmanship外交的一部份。現在特朗普給予北京的,都是口惠而實不至:「一中政策」本來就不具有改變的空間(即使最親台的美國政客,也不會相信華府可能承認台灣獨立),而貨幣操控議題本來就是偽命題,正如本欄月前分析,此刻人民幣要是被操控,反而是對美國有利的。中國卻在特朗普「示好」下,失去了主要友好國家例如俄羅斯、伊朗、北韓的信任,是否已經被離間,值得關注。
在現實主義角度而言,特朗普如此操作,不但無可厚非,而且只要功力深厚,確實能在短期內確保美國利益得以擴大,其他國家縱然不滿,也無可奈何。按這幾個月的趨勢,他確實主導了全球外交的基本方向,其他國家無分大小強弱,都只能被動回應。如果未來四年都是這樣,特朗普就已經很傳奇了。
小詞典:佛林 (Michael Flynn)
特朗普任命的國家安全顧問,任職一個月後就被逼辭職,原因是秘密和俄羅斯外交人員接觸。他本身是民主黨人,曾任奧巴馬政府的國防情報局局長,最後提前離職,自此經常批評奧巴馬,並加入特朗普陣營。佛林辭職被視為特朗普團隊的一大打擊,反映內部充滿權力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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