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弗吉尼亞州夏洛茨維爾市(Charlottesville)發生白人騷亂後, 總統特朗普表示「極右派」與「另類左翼」都有責任。這番言論完全偏離美國近數十年的政治正確傳統,除了自由派集體批評,共和黨主流精英也普遍不認同。
布殊父子發聲的意義
跟特朗普同屬共和黨的前總統布殊父子罕有地發表聯合聲明,譴責「種族主義」和「反猶主義」,稱美國必須「永遠拒絕種族偏見」,明顯是衝着特朗普言論而來。除了競選期間,美國總統卸任後不會隨便批評時政,這也是精英圈子的遊戲規則。布殊父子的聲明,反映主流精英認為政治正確原則超越黨派,已經不是普通的政治問題。
站在道德層面,布殊父子的表態無疑是正確的;但特朗普的說法,其實也很難說不成立。泛道德主義者自然認為,這種「各打五十大板」的表態,跟一般人期望美國總統的道德高地不符,而「另類左派」的行為無論多麼小題大做,也不能與「極右派」的暴力相提並論。假如這是大學課堂內的一個tutorial這樣說,大概十分得體,也符合精英教育的設定台詞。
問題是,現實社會從來是由人組成,而人性從來是不完美的。暴力的土壤往往由仇恨的社會環境產生,而製造仇恨,除了極右民族主義者的排外言行,「另類左派」也同樣能做到。
正如本欄日前談及,夏洛茨維爾市極右示威的導火線之一,是當地議會決定拉倒「弗吉尼亞英雄」、南北戰爭南軍統帥李將軍(Gen. Robert Lee)的銅像,這類事情的反智,前文已講述。假如大家代入美國白人史觀,又會怎樣理解這類行為?
正如亨廷頓(Samuel P. Huntington)《我們是誰:對美國國家認同的挑戰》(Who Are We: The Challenges to America's National Identity)一書解釋,所謂「美國核心價值」,並非要成為一個來者不拒的移民天堂,而是根據國父們的建國傳統,培養世世代代的美國公民。
所謂「美國核心價值」,包括新教文化,也包括團墾者精神,假如上綱上線,這些都是不夠包容的歷史傳承,卻確實是美國立國之本。今天自由派、特別是非裔美國人為了政治正確,要把支持邦聯的歷史人物一概抹殺,那明天又會否把支持「舊美國核心價值」的開國先烈也一筆勾銷?以「國父」華盛頓為例,擁有黑奴高達277名,又是超級大地主,是否應該拿來批判,首都「華盛頓特區」是否應「正名」?對死人可以這樣,對活人的「政治正確霸權」,可想而知。這不是說可以合理化極右暴力,但說自由派沒有責任,也絕非事實。
其實,處理「歷史傳承Vs政治正確」的矛盾,並非不可能。例如今日墨西哥人,不少是西班牙人和印第安原住民的混血後代,他們會紀念阿茲特克末代皇帝,也會承認那段悲慘歷史是「現代墨西哥」的起點。又像新加坡,至今高度尊重英國人萊佛士的「開港」功勞,給予他類似國父的地位,而不是視他為「白人殖民主義者」,否則新加坡的多元身份認同,就會被大中華認同取代。這類問題,從來極其敏感,不是一時三刻的一小撮群眾可以理順。否則先例一開,一個國家,永無寧日。特朗普崛起只是果,而不是因呢。
小詞典:萊佛士(Stamford Raffles, 1781-1826)
英國殖民地官員,生於牙買加,後進入東印度公司,被派到遠東,先後管理蘇門答臘、加爾各答等地,1819年在馬來亞半島通過向當地蘇丹「購買」土地建立新加坡,並奠定新加坡的自由港根基。新加坡有眾多地標以萊佛士命名,但也有民族主義者質疑萊佛士拓展殖民地的動機和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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