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劉偉恆兄處男導演的《王家欣》首映,一個完全本土化的題材,卻已入圍好些海外電影節,而這一點,作為一個國際關係學者,我卻是頗為理解的。假如我是一個海外觀眾,能從中發掘的視角,自然大為不同。
電影主要場景設定在坪洲,這個離島遠離香港市區,面積不及1平方公里,在大嶼山開發前,曾是頗有鄉土風味的樂土;而假如香港是一自給自足的實體,那就是香港視野範圍內的邊疆,對上一代港人而言別有意涵。自由行興起前,不少到香港的海外遊客並非為了「購物」,而是要欣賞香港的自然風光,專程到香港的日本行山團,更是至今不衰。不久前,一位台灣作者出版《四分三的香港》,就是介紹平日一般香港人根本不會去的勝景。大都會旁邊的鄉土,在他者眼中,從來是最能糅合「發展」與「保育」的結晶品。而按今天天天強調「土地問題」,自然生態、鄉土情懷急速消失,恐怕也難挽狂瀾。
他者對香港回歸前、也是互聯網普及前,全城人物能通過一本電話簿人肉搜尋,大概有異樣情懷。這是因為「電話簿」這物品,代表了一個城市的身份認同和相互聯繫,外勞就不會在電話簿出現,因此出現在內的人,其實都已有了某種緣份。不像智能電話泛濫的今天,任何人要加入「香港」這群組,已無須講求從前那種融合,回看「電話簿時代」,想到剛上映的電影《見習無限耆》也是以「電話薄公司副總裁」作為老人的身份,就別有一番感受。不久前,遇到奧地利人談及新移民風波,就以「電話簿的維也納人都有外國姓氏」為論證,說明身份認同的融合主義,這正是日常生活滲透的國際視野。
更令人動容的,還是恬淡情懷下的香港,自然而然的,卻是百家爭鳴、不同文化匯集之地,這是由下而上的建構,沒有任何人刻意由上而下的「打造」。滿口鄉音的大叔,明顯是新移民或新移民後代,卻沒有被質疑不是香港人,正如金庸、倪匡從不會被質疑不是香港人,因為他們既保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又融入了香港的主流。以英文教結他的音樂人,反映了六十年代遺留下來的西洋音樂風,雖然明顯已「在地化」,但那種英文,卻是香港獨一無二的,Joe Junior的英文,就比今天滿口美式發音的國際學校學生來得親切。
因此,港式茶餐廳最終和西式高級餐廳也能找到fusion「蝦醬雞翼」,這種自然發生的文化交流、碰撞和融和,必須一個特地時空背景才能出現。那個時代的香港,正是我長大的香港,雖然可能此情不在,它的出現也可能是歷史的偶然,但和同代人一樣,對那個在國際關係還有一席之地的香港,我一生懷念。
小詞典:《四分三的香港》
台灣作家劉克襄的著作,2014年出版,講述他在香港期間發現的自然勝景、和26條路線,發現一般香港人只會到1/4香港,餘下3/4的郊野地方,才是「比購物和美食更獨特、更有魅力的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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