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Beyond黃家強一句「如果我不是這個名字的一員,我應該可以更幸福」,令不少和Beyond一起成長的一代很不是味兒。Beyond一直是香港最有國際視野的樂隊,走進主流前,已作出不少有趣嘗試,我們不妨重溫他們第一張大碟的主打歌《阿拉伯跳舞女郎》,每次重溫都有不少發現。
必須說明的是,這首歌是充滿爭議的。無論是主流還是搖滾界,不少評論都說它「不倫不類」。大碟以中東、印度風格為主軸,封套在「有一定中東氣氛」的新加坡酒店和印度餐廳取景,雖然有點為做而做,但對當時地下樂隊而言,乃相當突破。當時的五人樂隊都穿上阿拉伯服裝,音樂滲入異域風格,其他歌曲如《沙丘魔女》、《東方寶藏》、《水晶球》等,全都對題。坦白說,那種「異域風格」有點像遊客區弄蛇的感覺,多於真正exotic,而封面造型幾乎似是惡搞。但歌曲的意涵,還是頗為可觀的。
為甚麼是「阿拉伯」?對當時香港人而言,那可是比非洲更神秘的地方,而且充滿悖論。非洲雖然遙遠,但起碼有「貧窮」深入民心;阿拉伯遍地戰亂、又充滿富庶,卻不容易概括。「阿拉伯跳舞女郎」也是這種矛盾的反映:理應屬於保守的伊斯蘭世界,跳的舞卻充滿性暗示,令人無所適從。當時日本赤軍女領袖重信房子逃難到中東,投身阿拉伯解放運動,成了巴解座上客,就很符合這種投射的複雜形象。
《阿拉伯跳舞女郎》的歌詞出自黃貫中、葉世榮,用左翼學究角度,自然充滿甚麼「東方主義消費異域文化的批判」。但這種「消費異域文化」的主題,卻又可以是這首歌的批判對象,如是者,貌似庸俗的歌詞,也可以是請君入甕的設定。例如第一句,「將深色的酒灌進心裏」,左翼觀點自會考究「不少阿拉伯世界禁酒」;又像「望著鏡裏我醉倒」,學究自然會說「阿拉伯魔鏡」其實也是其他地方傳過去,只是文學家的想像云云。就是所謂「阿拉伯舞」,在西方也成了夜店色情演出的代名詞,何嘗不是逐漸被一些阿拉伯國家禁止?但這些種種,正正是「阿拉伯」予一般人的想像;歌詞反映這種想像,誰說不是嘲弄大眾的水平?
所以這歌從來不是要講述真正的阿拉伯,只是「與你編織一個夢」;推出後毀譽參半,卻充份證明了Beyond走出香港的實驗精神,為日後的《Amani》、《光輝歲月》等作出完美鋪墊。不少同代人心理都暗暗盼望,如果時光停滯在那個時空,多美。
沈旭暉 now 娛樂生活 2015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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