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波特與國際關係》一書基本內容,圍繞大眾文化與國際政治的互動展開,並提出一個「雙重表達」理論。作者認為在現實生活觀察到的國際政治、新聞報道、政策報告等,都屬國際政治的「第一重表達」,以直接表現國際政治的「事實」;而大眾文化如電影、小說等,則屬於「第二重表達」,即對現實世界的再創作。
探討「全球在地化」
傳統國際關係專注研究「第一重表達」,但其實「第二重表達」跟現實國際政治的互動同樣影響深遠。它們的互動有4種模式:一)大眾文化與國際政治的因果聯繫、二)大眾文化的數據價值、三)大眾文化反映事實的「鏡像效應」、四)大眾文化的「建構效應」。這些「表達」、「效應」一類名詞,自然讓人感覺抽離,但只要具體看看每一章的方法論,就能輕易明白這4種方法是什麼回事。
第一種互動:因果聯繫。在第一章,作者從《哈利波特》與電影生產發行的互動入手,指出全球化現象導致國際市場的重要性超越國內市場,令大眾文化傳播重視跨國擴張,從而影響現實世界權力分配。時代華納(Time Warner)作為《哈利波特》系列電影發行商,憑這作品進一步鞏固行業壟斷地位,成為全球化時代跨國傳媒巨擘,而此前時代與華納兩大公司的合併,已是壟斷性行為。因此作者指出,大眾文化傳媒領域的「權力爭奪」,一如國際政治的現實主義,象徵不同國家對利益的競爭;而時代華納的「(美式)文化霸權」,自然引發商業對手及諸多文化團體的擔憂與反對。
第二種互動:數據價值。在第三章,作者以《哈利波特》在全球的翻譯為例,探討「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據統計,《哈利波特》至今已被翻譯成60多種語言,不同地區的翻譯原則卻大有不同。在後工業時代的資本主義國家,翻譯大多採取「忠於原著」手法,因為《哈利波特》的「麻瓜世界」以英格蘭為樣板,這對大多數現代資本主義國家而言毫不陌生,容易代入。在馬來西亞、土耳其及印度這些傳統文化與西方文化並存的地區,《哈利波特》的翻譯則帶有「解釋性」,亦即譯者時常運用當地本土文化詞彙來表達原作者意思,以便當地讀者理解,這也是「全球在地化」最明顯的反映。在俄羅斯,《哈利波特》的翻譯尤為「激進」,譯者幾乎是借用「哈利波特」之名,重新構建完全依照本土文化產生的故事,一度引發關於版權的法律糾紛。當然,「激進化翻譯」現象背後,無疑是全球化與本土矛盾的體現。作者因此指出,《哈利波特》的不同譯本可作為研究「全球在地化」的文本數據庫,這便是大眾文化傳播的「數據價值」,也符合今天大學講求「big data」之道。
第三種互動:鏡像效應。在第五章,作者分析《哈利波特》的世界觀,其中多有對現實國際關係的「鏡像」描摹。例如現實世界的「民族國家」,在魔法世界中被不同魔法學校代表;「魔法部」的設定,也跟現今國際組織相若,都是現實主義理論的體現。但與現實政治相比,《哈利波特》魔法世界的政府及國家角色極為有限,反倒是個人的能力被極度強調,這反而更符合自由主義精神。而魔法世界中不同人群之間的衝突,往往因不同身份認同而生,這又是建構主義精華所在。無論應用哪個理論,《哈利波特》都是作為現實世界的「鏡像」而存在。
由魔法世界走進現實
第四種互動:建構效應。在第七章,作者着重分析《哈利波特》如何通過「第二重表達」,讓一些原本不被「第一重表達」認受的事情廣為傳播,進而「正常化」(Naturalizing)。最典型例子,便是《哈利波特》世界中的「魔法世界」、「麻瓜世界」與「巨人世界」,活像北歐神話設定中,「舊神」、「人類」及「巨人」這3重世界的再現,而後者隨着北歐現代化進程,卻漸漸被淡忘。《哈利波特》小說風行,才再度喚起現代人對北歐神話的記憶,以及北歐神話代表的北歐獨特歷史文化痕跡,進而讓北歐這一地理與歷史文化身份,在今天為世人重新認知,這就是大眾文化對現實的「建構」與「重構」。
不過說到底,《哈利波特》的情節和世界觀,其實以互助精神和自由主義主導,其他都是配菜,這想必與作者洛琳(J. K. Rowling)本人的政治立場不無關係。洛琳並不忌諱自己的傾向,她是英國工黨的鐵桿支持者,提倡社會民主主義,並在數次大選中稱讚美國民主黨候選人,小說天馬行空的背後,活脫脫是一個西方傳統左派知識份子。或許在洛琳眼中,自由主義提倡的個體自由與合作的可能性,才是魔法世界的魅力所在;正如《哈利波特與國際關係》作者指出,這樣的魔法世界,也可以為我們進一步理解、甚至改變現實世界提供了指引。由是觀之,《哈利波特》和未來的互動,隨時有更出人意表的影響呢。
小詞典:麻瓜(Muggle)
《哈利波特》小說中對不會魔法、沒有巫師血統、不曾進入魔法世界的普通人的稱呼,他們和懂魔法的人的互動行為,往往被讀者視為帶有滑稽色彩。隨著《哈利波特》的全球流行,「麻瓜」一詞逐漸被廣泛運用,成了特定群體描述「圈外人」時的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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