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爾大地震發生前數個月內,我曾兩次造訪當地。一直認為那是價廉物美、而又充滿文化底蘊的地方。只要你不是港女,幾乎保證能在尼泊爾找到深度旅遊的樂趣:印度教與佛教文化,瑜伽苦行與修行,西方嬉皮與大麻,還有登上全球最高峰的聖境,一切,都是可望可即。
在地震後變成一片廢墟的古皇宮、廟宇,令人印象最深的,其實是在那裏遇到的「聖人」。
是的,聖人。
所謂「聖人」,其實是苦行僧,需要出家修行、拜師學藝,是婆羅門教傳統之一。由於苦行僧的存在,能為社會樹立道德榜樣,變相也合理化了一般人的貧苦生活,因為和苦行僧相比,他們已是相當富足。歷代政權無論是基於宗教原因、還是實際原因,對他們都十分尊崇。
然而親眼看見他們的感覺,卻和文獻得來的硬知識頗為不同。第一次遇見全身嬉皮長髮造型、衣著又頗為不倫不類的人,根本沒有想到那是「聖人」,只以為是穿著民族服裝騙遊客合照的混混。他們行為舉止十分商業化,會說簡單英語,說的自然都是你希望聽的話,也配合遊客做種種手勢。後來遇見一些接近裸體的苦行僧,甚至猶豫那是否流浪漢,因為他們看見遊客就申手那錢。當地人告知,這些「聖人」通常數人一組「活動」,只要付了錢予一組人,就可以全包「組合」其他成員的照片,但到了另一組聖人的地頭,就要另外付費。
遊客最感興趣的不是這些,而是「聖人」的特權:通過吸食大麻修行。尼泊爾曾予以大麻合法化,現在表面上禁止,但民間私行不絕,苦行僧卻是法例明文許可吸食大麻的特權份子,他們說這有助修行、和神明溝通。遊客不大管這些,卻會專門等到大時大節,到廟宇和聖人一起「修行」。初時政府以「水清則無魚」態度處理,後來演變成集體勝景遊,年前終於按耐不住,拘捕了一批文青。
以小人之心,自不期然懷疑,這些「聖人」在高度世俗化的社會「修行」,究竟有多奏效。當然,我們凡夫俗子是不懂真正高人,但他們承擔了不少旅遊業使命,起碼是不爭事實。還記得在尼泊爾時,不斷問當地人:這些「聖人」究竟「聖」在哪裏?犯了法會怎樣?有甚麼法力?還有多少城市人、特別是年青一代真正尊重他們?面對這些問題,當地人都是笑而不語。有的說:慢慢你就知道了。
結果,尼泊爾地震了,震央就在全國中心。對這樣一個基建極度落後的國家而言,這一震,可說滅頂之災。心痛之餘,也不禁想:那些「聖人」今安在?是否還在那些破廟?有沒有加入災民等待救援的行列?沒有了遊客的收入(那可是相當可觀的收入),他們「苦行」會否不習慣?還是有「聖人」這時候,成了當仁不讓的群眾領袖?這樣想下去,未免涼薄,所以想了一會,還是停了下來。世事無常,滄海桑田,古蹟如是,人更如是,誰知道下次到尼泊爾,還有沒有「聖人」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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