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筆者論及「冰島模式」難以複製到希臘身上,除了歐羅區這結構性因素,還有更多國情問題需要理解。冰島主要撇帳的是銀行債務,屬私人性質,而希臘希望撇帳的卻是公共債務,因為負債的正正是政府,其實希臘民間倒是還有底氣的。根據經濟合作發展組織(OECD)統計,2011年冰島政府的債務,僅為國民生產總值的不足1.1倍,這已是冰島自2008年危機爆發後,數字上最壞的一年;相較下,希臘同期公共債務高達國民生產總值近1.8倍。「冰債」主要原因是銀行業過度擴張,種種不成熟及高風險的私人借款,令冰島三大私人銀行的槓桿愈來愈不健康,危機爆發前一年字面上總「資產」超過國民生產總值8倍;當美國爆發次按危機,私人銀行難在國際市場獲得資金,便出現信貸危險。
宗教背景 易守財政紀律
但希臘危機成因複雜得多,可追溯至政府長期財政黑洞,甚至在加入歐羅區時已存在。當冰島政府為三大銀行重組,把本地業務轉移到新銀行,並讓舊銀行破產,都無影響冰島整體公共債務,希臘政府則幾乎什麼也做不到。
何況冰希兩國一北一南,雖均不屬歐洲核心,但文化差異極大,民族性也難相提並論。冰島與其他北歐國家一樣,是新教主導社會,較容易獲其他北歐國家支持,例如達成貨幣互換協議。長久以來,新教國家相對接受財政紀律,遇上危機也較易接受非常舉措。
學者如Brent F. Nielson等觀察歐債問題與宗教取向的關係時指出,新教國家傾向在債務問題上,以緊縮政策解決問題,令冰島較易忍辱負重,堅持貨幣主權,走本身的路。
忌憚歐盟 矛盾心態
相反,希臘與其他歐洲國家淵源有限,反而與俄羅斯的歷史聯繫多一些。儘管希臘是最早加入歐盟的東正教國家,但也跟冰島一樣,對歐盟(特別是德國)存有一定戒心。另一方面,希臘卻無意欲強烈執行緊縮政策,結果無冰島的優點,但充滿冰島的缺點。
東正教社會普遍對於歐盟東擴有矛盾心態,一方面憂慮歐盟東擴,會令天主教及新教逐步蠶食東正教文化;另一方面卻希望借加入歐盟,換回歐洲身份及經濟利益,卻缺乏自我付出的意識。學者Daniel Philpott及Timothy Samuel Shah的研究稱,希臘這類東正教國家對歐盟的心態,只是搭便車,而不會真正投入。當經濟利益在歐債問題後消失於無形,希臘社會便愈來愈討厭歐盟及德國,令公民社會更抗拒執行歐盟及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訂下的政策。即使實行「冰島模式」,恐怕希臘也無相同成效。
說到底,希臘人口過千萬,冰島則僅30萬左右,只是希臘的零頭,經濟規模不可同日而語。冰島天然資源頗豐富,鋁礦及魚獲都頗有經濟潛力,也研發了新能源發電,不像希臘除了旅遊及投機便乏善足陳。冰島危機頂點時,曾有中國富豪黃怒波打算在冰島購地建「度假村」,被懷疑為有軍事用途,但無論真相如何,幾宗大型國際交易,已足以扭轉小國命運,不如希臘空有優良港口,卻難借用天然資源解決危機。要徹底解決希臘危機,即使是希臘諸神下凡,恐怕也是無能為力。
小詞典:黃怒波
中國商人,兼有詩人身份,以向北京大學捐贈10億人民幣馳名。2011年擬在冰島危機期間,以1億美元購買300平方公里冰島土地興建「度假村」,被西方媒體懷疑為中國建立的北極軍事基地。計劃原獲冰島政府支持,但陰謀論曝光後,在西方壓力下,最終冰島政府拒絕投資申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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