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香港書店中「香港專題」的書本數量增加了不少, 而大學圖書館香港研究的著作也橫跨了幾個書架,當中既有以人類學角度深入研究香港鄉郊農村,探討傳統宗族,也有研究香港社會和政治。去年7月,香港教育大學成立香港研究學院,專門推動香港研究的發展,並從事以香港為中心的國際城市研究。除了香港學者外,也有不少外國學者從事香港研究,Marta Soler Alemany就是其中一位。她在巴塞隆拿大學(La Universidad de Barcelona)取得學士學位,期間曾到瑪麗華盛頓大學(University of Mary Washington)交流一年。之後,她在巴塞隆拿國際研究所(El Institut Barcelona d’Estudis Internacionals)攻讀碩士,並在北京清華大學修讀為期一年的普通話課程。現時,她在日本早稻田大學攻讀國際關係博士學位,研究社交媒體對香港社會運動的影響。作為一位歐洲人在日本研究香港問題,Marta認為以局外人身份更能旁觀者清,全面地了解香港。
訪問者:沈旭暉(Simon, S)
受訪者:受訪者:Marta Soler Alemany(Marta, M)
整理:李志鵬
S: 你為何對香港政治和社會運動感興趣?
M: 我在巴塞隆拿大學主修社會學,其後在巴塞隆拿國際研究所修讀國際關係碩士課程,專注於國際和平與安全,以及與亞洲國際關係的研究。我對香港互聯網高覆蓋率和應用程度左右社會發展感興趣,也一直關注香港的和平民主運動。此前,曾在北京生活了兩年,也曾在2013年到訪香港。當時,有機會與一些北京和香港的朋友交談,因而能從不同角度了解中國政治和社會狀況,以及東亞地區的情況。2014年開始於日本早稻田大學攻讀國際研究博士學位,研究題目是社交媒體對香港社會運動的影響。
經濟與民主不成正比
S: 香港社會運動有何獨特之處?
M: 近年,世界各地發生了不同的社會運動,主要是針對政治制度的失敗和對政府的不滿。其中,中東地區的阿拉伯之春,西班牙的Indignados或15M運動,美國的佔領華爾街,台灣的太陽花運動,以及日本反戰運動都引起國際社會關注,由此引起我對2014年香港雨傘運動的興趣,以及探討導致運動發生的原因。根據政治經典理論指出,經濟發展和民主進程有正比關係,雖然香港的經濟已經高度發展,但歐洲和美國標準的民主化並沒有完全在香港發生,這令我好奇。
另一個原因是,自西班牙在1978年訂立憲法推進民主過渡之後,西班牙共分為17個自治區,所有地區享有各種有限的政治和行政權力,但在巴斯克和加泰羅尼亞等地區仍有一些地區衝突。我並非在此類比西班牙和香港的政治和社會情況,因為兩者有很多基本的分別和特點;然而,我發現香港和加泰羅尼亞有相似的文化特性,兩地人口接近(約700萬),也有年度和平示威的傳統。最近,加泰羅尼亞地方政府和不少公民都積極推動爭取自決全民投票的權利,但已被西班牙政府否決。當地人為了抗議有關決定,每年9月11日,即加泰羅尼亞的「國慶」日,都會組織一次遊行,喚起社會關注加泰羅尼亞的文化和身份問題,這一案例令我更有興趣了解香港的情況。
S: 你為何選擇在日本攻讀博士而非香港?
M: 我喜歡以一個局外人的身份去了解事件。這個身份給予我另一個角度去探討當中的來龍去脈,有助保持個人情感和學術層面的中立性。以我在不同國家生活的經歷,一旦生活在某個地方,個人的情感會受到當地的社會和政治情況所牽引。在日本,我有機會在一個鄰近香港的位置上,觀察香港和中國社會的發展。
S: 一般西班牙人對香港有何認識?
M: 在大多西班牙人認知中,香港是一個高度發達的商業城市,曾是英國殖民地。香港人懂得說英語,也享有政治自由。西班牙人主要視香港為經濟和技術高度發達地區,對於香港其他層面認識不深。我在2013年首次來港,當時印象是,香港是個在中西文化之間迷人和熱情的城市。之後,通過閱讀各種文章,參加會議,並參與一些關於社會運動和社交媒體關係的訪談,開始對香港政治和社會現實感興趣。我的第一印象沒有改變,但對香港社會情況有更深入的思考,尤其是對政治兩極化問題。相比其他城市,香港人擁有不斷改進的精神。
S: 香港和西班牙在哪些層面有合作和交流?
M: 西班牙外交與合作部於2001年成立Casa Asia,促進西班牙和亞太地區之間經濟、文化和教育關係。在香港方面,主要通過舉辦商業活動和會議等方式促進兩地經濟交流。除此之外,還協調藝術展覽和兩地的合作項目。另外,巴塞隆拿市議會和香港在2012年11月簽署合作協議,兩個城市建立了夥伴關係和合作協議,該協議其中一個主要目標是加強兩地在城市規劃和設計,以及海濱研究方面交流。除此之外,巴塞隆拿是2014年香港設計周的參與城市。因此,香港的軟實力散落於西班牙各個層面。
S: 右翼勢力在歐洲抬頭,這與香港的本土主義有何相同和相異之處?
M: 這些意識形態有其相似的背景,他們都是興起於人民對政府和經濟制度高度不滿的時刻。無論是歐洲的右翼民粹主義或香港本土主義都直接回應了人們關心的問題。同時,他們保護着地方的身份,捍衞領土和指出過多外來人口對當地的影響。歐洲右翼運動對歐盟本質,以及人權和平等價值觀提出質疑,不過處在瞬息萬變的時代,當中有不少不確定性和不可預測性,令兩者難以直接比較。
吸引外媒注意保地位
S: 對香港未來發展,不少香港人感到憂慮,你有何見解?
M: 我對此比較樂觀。我感受到香港社會氛圍有所改變,近年,年輕一代的政治冷漠感有所改變。當然,我們不能忽視香港所面臨的管治問題和社會分化,但個人,特別是年輕人,積極參與社會事務討論及社會運動,推動社會發展。同時,我也相信社交媒體對推動人們關心的社會問題和增加公民意識都有重要角色,而公民社會就能維持公民參與公共事務,以及社會共同價值觀。無論意識形態或情況如何改變,香港人都在意香港現在和未來的發展。
S: 香港應如何維持其國際地位?
M: 香港應繼續提高其地緣戰略和技術相關層面的地位,吸引外國投資和促進國際合作。另一個重要的方法是繼續吸引國際傳媒注意,並利用社交媒體在國際上傳播有關香港社會、政治和經濟的訊息。現時,國際社會各個城市之間的頻繁合作已成為趨勢,而不僅僅局限在國家之間的合作,這也是加強香港與世界各大城市關係的契機,以及維持其國際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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