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加坡游泳運動員約瑟林(Joseph Schooling)奪得新加坡立國以來第一面奧運金牌,還要擊敗自己的偶像、世界泳壇傳奇菲比斯(Michael Phelps),迅速成為國家英雄。其實,約瑟林自幼在美國受訓,也希望在美國居住,血緣身份亦是歐亞混血(母親是馬來華人、新加坡永久居民,祖父是英國軍官,祖母是生於新加坡的葡萄牙裔人),這樣的「package」,終令新加坡國內的「西方人」身份認同獲重新注視。
回溯新加坡立國之時,李光耀領導的人民行動黨政府認為新加坡雖然是華人為主的國家,卻不能讓華人獨大,以免受共產主義威脅或受中國過分影響,於是奉行種族多元政策,把華裔、印度裔、馬來裔、「其他」(主要是歐亞裔)人口固定在穩定比例,華裔雖然佔四分三的多數,但其他族裔的存在也得到保障。在種族多元格局中,來自歐美的白人是少數中的少數,目前這些「其他族群」佔全國人口3.2%,然而基於歷史原因,卻往往處於社會經濟的上層、乃至頂層,成了超然的存在。
這是因為新加坡建國以來,經濟發展主要依賴積極參與全球貿易,成了東南亞跨國公司數目最集中的國家。這些跨國企業多以從事金融、貿易、物流為主,亟需大量有國際視野和經驗的管理專才,獵頭公司習慣在歐美發達國家網羅人才到新加坡,以優渥的薪資、住房福利等吸引。不過,這模式通常以短期僱用為主,人才只是僱傭兵,以新加坡的工作經歷作跳板,三五年後,就會返回歐美晉升更高級的職位;新加坡企業也希望引入下一批來自海外的人才,以免「外人」尾大不掉。
因此,不少來自歐美的白人始終不把新加坡視為第二故鄉,不對新加坡本地事務抱有特別興趣,本地社會亦不把他們視作「新加坡人」。根據2012年滙豐公布的一份報告,暫居新加坡的海外僑民,是全球收入和財富最高的僑民人群,但僅有19%認為能融入新加坡社會,這無疑反映新加坡傳統白人精英階層的「離地」現狀。
不過,新加坡近年的歐美精英階層逐漸發生了變化。一方面,隨著新加坡本土意識抬頭,越來越多本地人對歐美白人佔據精英地位感到不滿,政府也有所回應,對跨國企業的招聘程序加以規限,優先將信息對本地社會發佈。另一方面,跨國企業雖然繼續引進高級管理人才,但鑒於中國崛起,越來越多中國海歸經營受青睞。此消彼長下,那些依然願意到新加坡的歐美精英,比從前難度高了,也不再受到小圈子和潛規則的保護,融入新加坡的意欲反而開始上升。
斯庫林奪金,正是新加坡政府宣示重視歐亞裔新加坡人的最好機會。以往他們受惠於殖民主義,成為精英階層,但現在卻是受惠於新加坡政策,反主為客,才到達世界高峰,這不啻是很好的宣傳。為甚麼這樣說?話說在2013年,年滿18歲的斯庫林本應服兵役,但新加坡體育部擔憂兵役影響體育訓練,向國防部申請將服役期延後三年,事後證明,這是明智抉擇。斯庫林奪金固然要感激美國培訓,但新加坡畢竟也對人才優待,而且將之當作自己人,已經存在宣傳價值。相反在香港,非華裔香港人的身份認同,在「泛政治化」的大環境下,往往涉及敏感問題,一切就更複雜了。
小詞典:僑民(expatriate)
僑民是指在外國暫時或永久居住、但始終保持本國國籍的人群。在一般意義上,僑民多為從海外引進、具有專業技能的人群,外國將之視為社會人力資本的組成部分,一旦獲得當地公民身份,則不再被視為「僑民」,這是北京眼中「海外華僑」與「海外華人」之差別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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