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7月25日星期六

《墳場新聞》的另類軟實力

筆者向來對中外歷史有濃厚興趣,近期流連Facebook,不時追看《墳場新聞》的「直擊報道」,受訪者均是已經仙遊的中外歷史人物。所謂的訪問故人,當然純屬「惡搞」,但相關報道、故人言談間總有詳細準確的史實資料,而且緊貼本港時事,借古諷今,實在令人看得津津有味,也有溫故知新的學術價值。筆者起初在想,《墳場新聞》編採團隊的規模,大概不比本地一些正統傳媒小,後來認識總編輯青永屍,才發現那原來只是個「一人傳媒」,令筆者更加佩服。

青永屍正職是個中學教師,據他所講,是在貪玩之下開發了這個至今已有逾7萬網民讚好關注的網絡「媒體」。雖說貪玩,背後理念也是有的─受限於回歸後的教育界環境、政治制度,作為教師以至任何人,要發聲並獲得關注,大概要靠在網絡世界取得網民共鳴。

「認真地不認真」,或「不認真地認真」,何嘗不是大部分香港人的一種獨特精神,在惡搞文化還未受太多限制禁制之前,或者也能像青永屍和《墳場新聞》一樣殺出血路,成為香港獨特的「軟實力」。

S: Facebook上有不少類似的專頁,為何只有《墳場新聞》可以發展到今日的規模?

屍: 我開辦《墳場新聞》的原意只是貪玩,漸漸才發展到現時以諷刺時弊為主的Facebook專頁。事實上,不少其他專頁仍在運作,只是其規模和讚好的人數比不上《墳場新聞》。我也不清楚為何只有《墳場新聞》可以跑出,原因可能是市場其實本來就有這個需求,只是一直沒人留意,而我誤打誤撞地滿足了這個需求。

除了是一系列惡搞專頁之外,傳統媒體亦有各自的專頁,但迴響似乎比不上前者。原因是它們依然沿用傳統的一套,只是把新聞放上網。然而,香港社會轉變得很快,資訊極高速地傳播。如果只是單單轉載報紙上的新聞,而缺乏討論或延伸,讀者自然會反問:「為何我不自己上網搜尋?」同樣的資訊必須要重新建構和加入input,才可以吸引讀者。

借古諷今避開政治枷鎖

S: 現在不少的Facebook專頁都以惡搞為主題,這是否各大主要專頁的成功關鍵?

屍: 好難定義何謂「惡搞」,我認為用「戲仿」一詞會較合適;戲仿就是把舊有的事物放在新的框架之下。香港人對舊事物都有依戀,正如近日麥浚龍的《羅生門》在網絡世界不停被轉發一樣,原因就是大家都對舊日的歌曲和事物有共鳴。整個香港轉變得太快,大家都對未來失去信心,因此會選擇沉醉於戲仿之中。

到底戲仿是否等於一定會「紅」?又不一定。雖然很多人都有戲仿或者惡搞,但都紅不起來,甚至會變得不受歡迎。戲仿只是一個形式,最重要的是如何包裝,以及所傳播的資訊是什麼。戲仿或者惡搞的手法有很多,因為我是中文科和通識科老師,對中國歷史比較熟悉,所以就選擇了以此作為惡搞的題材。每一個香港人都於中小學時期接觸過中國歷史,對相關題材一定會有共鳴。此外,借古諷今的客觀效果就是可以避開社會上的政治枷鎖。

S: 《墳場新聞》不時會「訪問」一般香港教科書上較少提到的外國歷史人物,這跟訪問中國歷史人物有什麼不同?

屍: 其實兩者的差別不大。《墳場新聞》所講述的不是歷史,而是以歷史人物或事件包裝一連串的時事和哲學。因此,只要適當地於歷史的框架之下演繹時事,無論是中國、西方,甚至是非洲和南美洲的歷史人物都可以用於創作《墳場新聞》。

或者有人會擔心讀者對外國的歷史人物不太熟悉,難以產生共鳴。這一個當然是過慮的想法。我在《墳場新聞》的專頁上一直都有用外國歷史人物作為框架,其迴響程度亦不下於中國歷史人物,往往會得到上百的留言、過千個讚好。我所引用的外國歷史人物和歷史事件大都是大家耳熟能詳的,相信讀者亦不難找到共鳴。即使讀者不太熟悉相關的歷史人物或事件,他們也可以立刻於網絡搜尋,因為資訊傳播的方便正正就是網絡的最大好處。此外,不少讀者也會在《墳場新聞》的專頁上留言,解答其他讀者對歷史人物和史實的疑問。

S: 哪一篇引用外國人物的文章是令你最深刻的?

屍: 我在創作時並沒有特別考慮到底該歷史人物是中國人還是外國人,只要是其事跡跟香港的時事有關,我都有以他/她為創作題材。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我引用麼地爵士以論證少數族裔對香港有貢獻的一篇,原因是這一篇文章的確引起了讀者熱烈討論,也改變了不少讀者對少數族裔朋友的看法。由於這篇文章的內容比其他引用外國歷史人物的更加地道,且讀者也有不少共鳴,所以我的印象就最深刻。

台灣讀者當散文小說看

S: 我知道《墳場新聞》的書籍在台灣、馬來西亞等等華人聚集的地方都有出售。到底為何以香港時事為主題的《墳場新聞》可以賣到當地?當地人對香港時事又了解嗎?

屍: 其實不單單是台灣和馬來西亞,德國、加拿大、澳洲、美國等地都有華人關注《墳場新聞》。有時是書商或出口商把我的書籍轉運到外地,也曾經有當地的華人組織直接找我。很難說這到底是否可以當作香港軟實力的輸出,可以說的只是香港在不少華人心目中仍然是一個十分特別的地方,他們都很關注香港的時事。這批人主要是早已移民到海外的香港人,又或者是暫時於外地生活的港漂。雖然他們於外地生活,但仍不時希望了解香港的時事。

除此之外,另一類海外讀者則把《墳場新聞》當作散文小說。這批讀者以台灣人為主,他們對香港時事或社會議題的興趣不大,而只是感到《墳場新聞》的寫作手法很過癮。這亦是我最初創作時意想不到的效果,想不到我的作品會被海外華人當作華文小說。因此我不認為香港是所謂的「文化沙漠」,只要找到適當的方式,香港仍然是一個文化活力十足的地方。

S: 外國有類似《墳場新聞》一類借古諷今的網站嗎?

屍: 以我所知就沒有,《墳場新聞》可能是香港特殊政治環境之下的產物。因為外國社會的政治氣氛跟香港不同,同時十分鼓勵民眾發聲爭取自己的權益。他們大多會直接上街示威,向政府表達自己的不滿。香港人則比較內斂,亦較少上街,反而會接受通過網絡借古諷今的手法。此外,香港人對時事議題的興趣一向不大,以趣味手法演活時事可令新聞更加「易入口」。情況就跟外國多年來一直流行的政治漫畫一樣。

S: 你認為香港的建制派可以嘗試學習借古人或外國人諷刺時事的手法嗎?

屍: 當然可以,問題是其得到的效果如何。借用古人或外國例子諷刺時事只是一種每個人都可以學習的表達形式,關鍵是當事人如何包裝,又如何把其他的人或事放在現有的社會議題之中。

我不是借古諷今的第一人,《水滸傳》的作者施耐庵就正正以宋代的腐敗譏諷當時的明朝政府。因此,我絕對不排除建制派會於日後學習類似冷嘲熱諷的手法。建制派總會有人去作出類似的嘗試,至於其作品的質素如何、網民又是否受落等等就是未知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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